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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更加靜謐了,仿佛能聽見蜻蜓翅膀的震動。
待容妃看到聞昭穗手上的食盒,心裡划過了自己也未察覺的期待。
她並不是注重口腹之慾的人,膳食往往被她分為幾類,油的甜的奇怪的無甚興。可聞昭穗的養生零嘴和昨日的炸雞就像突如其來的石子,打破了平靜的湖面,嚇跑了原有的鯉魚。
「這是……」她主動開了口,一雙柳葉眼泛起波紋。
她竹葉邊對襟褙子裡是條墨綠的直領衫子,領抹卻是暖洋洋的橙黃,下裙像霧蒙蒙的江南煙雨,冷暖色調對撞別有風姿綽約。身姿纖細,含而不露,如同雨巷盡頭的丁香。
「紅棗芸豆甑糕,補氣養血、美容養顏。」聞昭穗笑語盈盈端出了甑糕,還不忘夸道:
「娘娘今日不僅穿得好看,妝容也甚美。」
容妃是真的讓她見識到了,世界上確實有一種人打扮自己不是為愉人,只是為了悅己。
「郡主的底子好,若是再稍作裝點定然更加妍姿艷質……」容妃略微一思索,心念一動,「待會兒本宮給你梳個妝。」
聞昭穗轉頭看了眼那豪華鏡台,眼睛一亮,「好啊,娘娘先趁熱吃甑糕。」
盤中紅白相稱,原本分明的層次此時也模糊了界限,似凝脂一般。去了核的棗泥濕潤而綿軟,綿密清甜。糯米黏軟,嘗著比粽子多了一分勁道。芸豆十分軟爛,入口又面又香。
一兩個時辰的燜煮已經讓棗子和芸豆香氣完全浸入糯米,米棗交織、豆面環繞,入口一抿便化開。接著是滋味層疊的糯米,留下了最後一份甘甜如蜜。不似單純的砂糖或蜂蜜,而是濃香而醇厚的甜味,沁人心脾。
「本宮明知米糕不好克化,還是吃了這麼些。」容妃看著面前殘留蜜色的碟子,哭笑不得,「這甑糕著實不膩,也頂飽,本宮之前怎的都沒聽說過?」
「甑糕發源於長安一帶,離京城有些距離。且多作為民間食物,百姓常拿來做早膳,娘娘沒聽過也屬常事。」聞昭穗坐在羅漢床另一側,泡了壺自己帶來的花茶。
玫瑰幽幽的香氣縈繞,花瓣在茶盞中漸漸浮起,像極小的扁舟在水面兀自打轉。
容妃覺得聞昭穗的食盒就像話本子裡的百寶箱,你以為已經空了,實則還有接連不斷的驚喜。在宮裡,墨守成規是最好的本分。可你又不得不承認,在偏離原路的一剎那,除去慌張……還會生出一絲喜樂的苗頭,在磚石的夾縫中冒出尖兒來。
「玫瑰茯苓百合茶。」聞昭穗投其所好,將茶盞放在容妃面前,青色杯盞飄出淺淡花香,「茯苓可淡斑、滋養皮膚,玫瑰美白排毒,百合安神助眠。不說功用多大,能睡個好覺也是值當的。」
「勞你費心了。」容妃有些感慨,輕抿花茶,芬香馥郁還有飄忽的草藥香。將甑糕的軟糯壓下。
被鳳仙花暈染的橢圓指甲艷而不妖,其上還有星星點點的銀鈿,端的是「十指纖纖玉筍紅」。
聞昭穗留在玉琴軒簡單用了午膳,容妃隨即將她帶到了其中一個梳妝檯前。黃花梨桌案上是整齊的妝奩,一眼掃過去——纏枝牡丹掐絲的螺子黛、白瓷蘭葉的胭脂盒、黃銅鑲瑪瑙的如意鉛粉盒……
這次有了細看的機會,聞昭穗嘖嘖稱嘆,容妃怕不是將月銀份例都拿去買化妝品了?
「不急,讓本宮好好想想你適合什麼樣式的妝容。」她站在繡墩後,丹寇輕點下巴,臉上是久違的……興奮?
她對於妝容打扮自有一套經驗,時常翻出花樣。然而又沒什麼熟人,礙於性子也不敢主動找人,每每苦於無法盡數嘗試,這下總算來了機會。
「啊……好的。」聞昭穗驀地有些緊張,卻還是雙手放在裙面老老實實坐著,十分乖巧。
細膩的鉛粉被輕柔地敷在臉上,花露胭脂點在臉頰,清幽花香怡人,一聞就是純天然製造。似毛筆的刷子沾著粉色輕掃眼睫,聞昭穗覺得有些痒痒的,忍不住笑了出來。螺子黛划過眉梢,額頭當中貼上了一枚精巧的花鈿。最後是檀色口脂,點了絳唇。
接下來的大半個時辰,聞昭穗感覺自己變成了奇蹟阿穗。
「好了,瞧瞧看。」容妃彎腰重整理了一下那堆花鈿,心滿意足地看著聞昭穗的臉龐,仿佛完成了一項大作。
「天啊,郡主更好看了!」碧鴛在一旁瞪大了眼。長寧郡主不施粉黛的模樣本就出挑,現在更是鍾靈毓秀一般。
半夏更是瘋狂點頭輸出溢美之詞,像個迷妹。
聞昭穗一睜開雙眼,對面便是鏡中那張水靈秀氣般的面龐,明明還是自己的五官,卻透出了奪目逼人的色澤。像是打磨後的璞玉,瑩潤清麗,就連額角的疤痕也被容妃拿粉膏巧妙自然地遮住了。
若不是礙於面子,聞昭穗真想順著婢女的話嘆一句自己真美。
她小心翼翼碰了碰自己的臉,雖敷了膏粉也絲毫不干,不由笑道:「娘娘果真心靈手巧,比我自己畫的可好上太多了。」
跟容妃比起來,自己的水平就像個偷拿大人口紅亂抹一通的小孩。
「你平日裡都是怎麼畫的?」容妃搖著團扇問道。
聞昭穗不好意思地說了自己的簡約擺爛風化妝大法,意料之中看到容妃秀雅的眉毛頻頻蹙起。
「再如何手生也不是這樣弄的,既吃了你那麼些東西,趕明兒本宮教你如何畫的好看。不過……這些胭脂水粉你可能夠分辨記住?」容妃悠悠然坐在了旁邊的繡墩,目光掃向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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