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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浩安醉眼朦胧地盯着他:“当真不去?”
郁濯斩钉截铁:“当真不去。”
煊都飘着雪,铅云重重迭迭地压在人头顶上,一只小雀从卧月坊屋檐下探出头来,避开掉落的小冰碴,扇着翅膀独自觅食去了。
它一路迎风过雪,感官也冻得麻木,待到察觉危险时已然晚了——锋利的爪尖刺穿了胸腹,镇北侯府上方响起海东青满足的唳叫。
这几根带血的绒羽被风晃晃悠悠地吹进门缝中,飘落在一双玄色镂金高筒靴前。
这靴子的主人冷着张脸,听着身侧之人说个没完,强耐住将他轰出去的冲动。
谢韫丝毫不觉他的处境岌岌可危,仍揽着周鹤鸣的肩同他软磨硬泡:“云野,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我已同小寒说好了,她大哥梅元驹亲自陪她,一同过来这温泉庄子,咱俩不过在那儿办个雅集,待上半日。”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周鹤鸣:“你不过出个面,他爹若知道当日你也去,肯定会允的。”
周鹤鸣把他手推开:“上回陪你去金隐阁已是鬼迷心窍,这回谁知道你又要叫哪些人来?我一介武夫,本就不懂吟诗作对,这回说什么也不去了。”
谢韫一声哀嚎,指着他:“你够狠心!”
他抬脚就要走,门已开了半扇,到底没忍住,又抻着脑袋期期艾艾道:“当真不去?”
周鹤鸣斩钉截铁:“当真不去。”
巧遇
长缨飒沓,破风而至时带着悍然凶猛的气势,谢韫闪身避过,继而迅速以手中长剑挡住雪亮枪尖,兵器摩擦间发出哔剥铮响,震得谢韫小臂发麻,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周鹤鸣的长枪紧追不舍,转瞬已逼至谢韫喉头,堪堪只离一寸。
“我认输我认输!”谢韫揉着胳膊开始嚷嚷,“差不多得了啊,你这哪儿是要跟我切磋,分明是来拿我撒气的。”
周鹤鸣将长枪收回,疾拍着翅膀落到他手臂上,同主人一起默然看着这人。
谢韫讪讪一笑:“这下可以陪我一块儿去了吧,你气也出了,筋骨也算活动了——云野,多少惦记点兄弟情谊。”
“你退步不小,”周鹤鸣淡淡扫他一眼,“改明儿知会你爹一声,年后还是早日入营为好。”
“你少冤枉人啊!我擅长的是远攻,近身肉搏本就打不过你。”
此话不假,谢韫的父亲是一路从镇北军骑射营里提拔起来的,他自幼耳濡目染,自然跟着他爹学得一手好骑马射箭的好本事。
不过他生性散漫不服管教,从小到大虽弹鸟射兔打了诸多牙祭,揍也没少挨。
他爹调至煊都都指挥所后,诸多杂事缠身,比不得镇北军中能看住人,谢韫彻底放飞自我,待他爹发现时,早在煊都各路玩乐场混得如鱼得水了。
谢韫屁股还隐隐作痛,生怕周鹤鸣跑去自己爹面前告状,打发了府内下人收走他俩的兵器,苦着脸说:“你往那儿一坐就成,我叫的都是些还算好相与的,多在这煊都认识几个人也不赖啊。”
“雅集这遭要是不成,紧接着便是冬祭除夕,得翻了年才能再见小寒一面。”谢韫瞧着他的脸色,得寸进尺道,“年后不用你说,我早已决定好入营考武举了。好云野,这次不去瓦舍那种热闹场子,就那么几个人。”
“就算你俩相互置气,你舍不得凶他,不也已经拿我泻完火了吗?”
周鹤鸣额角青筋直跳,冷冷瞥他一眼:“别瞎说,闭嘴。”
谢韫一下乐出声来,抚掌道:“郁二好手段啊,给你溜成这样,我都是头一回见呢。”
“谢韫,”周鹤鸣心理躁得慌,冷冰冰盯着谢韫,出声嘲讽道,“要对他这么感兴趣,我看也别办什么雅集见小寒了,你直接找他去吧。”
谢韫又惊又慌,立马三指并拢朝天发誓道:“天地良心,我对小寒一心一意!”
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着了,颇为不满地唳叫回去,跃跃欲试地拍了两下翅膀。
这阵儿雪停了,周鹤鸣一抬手,雪白的海东青便掠翅入了铅色长空,很快瞧不见踪影了。
周鹤鸣看着这小子一脸慷慨愤然的模样,叹了口气:“就这一次。”
他的一腔少年心意已然注定无果,来了煊都被迫成亲,这经年久藏的爱慕便像雪粒扬在冬日的天地里,惟有旷野的风声撕扯着他,破破烂烂地四下飘散,不知得归何处。
自己虽已不可及,谢韫总还是有希望的。
他大抵能帮上一点。
有风卷过云松山麓,枝稍又簌簌落了雪。
郁濯下马时偏头打了个喷嚏,典厩属慌忙迎上来嘘寒问暖,郁濯冲他招一招手,神色倨傲地问:“屋里烘着碳吗?”
“自然,”典厩属瞥见眼前这位冻得泛红的鼻尖,连忙把人往屋内引,边走边仔细瞧着他的脸色,用惯常的一咏三叹调说着正事,“再过几日便是北郊的天地坛冬祭,满朝文武百官皆需同往。按照往年惯例,咱们得备好棕、白、铁色马共一百匹。今年镇北军回来不少人,因而略有所不同,或需多送几匹以备不时之需——少卿大人,您请过目”
典厩属将一薄子往郁濯手中递,郁濯只草草扫了一眼,不耐道:“你看着办就行。”
说罢,他便沿着长廊溜进屋去了。
屋内实在暖和过了头,一群养马的糙汉子哪儿这么畏寒?郁濯心下生疑,进正堂时放轻了脚步,一点点绕过了屏风。
赵修齐正坐在软椅上,见人来了,方才慢悠悠咽下一口茶,温声道:“世子,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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