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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尘往事（第1页）

南京隶，苏州府，千户所内，苏州千户严绍庭正端坐于正厅之上，而前几日被他带回来的杨思贤则被他安排在了正厅旁的第二间休息室内，周围派了三十个心腹分为三班十二个时辰重重把守着，这间休息室原本是用来招待上级的，而现在却用来招待杨思贤这么一个可以称之为是阶下囚之人。

这样的安排让除了千户严绍庭和千户佥书张镇恶外的所有人感到疑惑不解，为啥这个本来是阶下囚的女子却能够拥有如此高的的待遇，也有些人仗着平日里和严绍庭关系不错询问个中缘由，对此，严绍庭的回答倒是十分简洁，就是一个字“滚！”。

在有了前车之鉴后，大家也不再去不识趣地询问严绍庭个中缘由，但是他们的好奇心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于是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杨思贤是严绍庭失散多年的女儿，也有人说她是失落民间的公主，更有甚者，说这是给皇上进贡的妃子。

面对着越演越烈的传闻，严绍庭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于是便下令部署停止对这件事、这个人的讨论，如有胆敢违反者，重打三十大板后充军。

此时的严绍庭正端坐于正厅之上，只见他愁眉不展，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愁些啥。

“严老哥，还发愁呢？”就在严绍庭笼罩在愁云密布中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面带笑意地走了进来，并对着正在坐在椅子上发愁的严绍庭有些调侃地询问道。

“哎呀，张老弟呀，你就别调侃我了，你说说朝中的那位到底啥意思嘛，当初风风火火地让我去抓人，现在好不容易把人抓到了，又让我先别着急了，她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搁谁手里谁刺挠呀！”看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副手不经自己的允许便进来调侃自己，严绍庭倒也不生气，反而向着这位副手诉苦道。

“哎呀，严老哥，你先别着急，朝中那位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他这样安排的道理，咱们按照他的吩咐办就是了，这有啥好发愁的呀！”张镇恶自然知道严绍庭在愁什么，首先这次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就不符合程序，从原则上讲，司礼监并不能直接调动苏州府的锦衣卫千户，即便是要调动，也得由司礼监请示过圣上后，再与锦衣卫指挥使进行协商，最后再由锦衣卫指挥使那边统一下令调度，虽说现在锦衣卫风光不再了，但是这个不经过圣上和指挥使便直接调动千户所内所有人员的做法，往小了说是不合程序，往大了说乃是欺君之罪呀，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被圣上知道了去，再被御史言官参上一本，那说不定就是诛九族的下场了。

想到这里，这也难怪这位千户发愁，虽说现在朝中刚刚经历了权力的交替，一般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小千户所内一次无关紧要的行动，但也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一不小心就是一着不慎，万劫不复的结局呀！

但即便是如此，张镇恶也明白，现在的庙堂，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别说是圣上早就已经将调度锦衣卫的权力下放给司礼监了，即便是没有下放这个权力，朝中那位与自己不太对付的“哥哥”对于调动一个千户所的人员也是有着合理的说法的，

因此此时的张镇恶倒是并不担心此事，张镇恶真正关心的，是如何替自己的家人弥补当年所犯下的过错！

“哎，张老弟你倒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像我这样的没有倚仗之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而且像现在这种情况，你让我如何能够不着急嘛！”看着顺势坐在自己一旁的魁梧汉子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这让严绍庭更是苦恼不已，不由得说出了心里话！

“诶，严哥，你这话可就说得有些不讲道理了哈，谁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我张某人能走到今天，可和他全无半点关系哈！”张镇恶听到严绍庭说自己大树底下好乘凉，自然是知道他意有所指，虽然他的确有一位权势滔天的哥哥，但是他干到千户佥书，却完完全全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功绩干上来的，甚至说他如果没有那棵“大树”的话，他还可以走得更高。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十三年前杨家的那次灭门惨案有关，而这次惨案，则是源自于当朝医仙留下的一本奇书，当时严绍庭的父亲和张镇恶的爷爷为了得到这本奇书，不惜设计构陷时任大理寺卿的杨乔，也就是杨思贤的父亲，最终使其落得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只留得杨思贤一人因与其师傅外出云游而躲过一劫，而这场阴谋的幕后主使在杨家并没有搜到那本奇书后，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杨思贤这个漏网之鱼上。

后来严家失势，严绍庭的父亲被边缘化，最后郁郁而终，而张镇恶的爷爷也在灭门惨案后的第二年便离世了，张镇恶的爷爷去世之前交代了张镇恶的父亲，让其一定要找到那本奇书，而张镇恶的父亲，又将此重任交代给了那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大儿子，同时也是当朝的秉笔大监，张鲸，原本张镇恶的父亲准备将此事嘱托给张镇恶的，奈何张镇恶在听到此事的来龙去脉后，人如其名嫉恶如仇的他顿时就不乐意了，并且还说他父亲没有人性，然后摔门而出，把他父亲气得不轻，而他的哥哥张鲸则与张镇恶持相反的态度，也是因为这件事，造成了两兄弟之间的隔阂！

至于当初一起谋划此时的严家，也早就随着严家的失势而丧失了对这本奇书继续追寻下去的资格，现在没有了依靠的严绍庭，只求能够安安稳稳的做个小千户，能够寿终正寝便好，可是照着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即便是自己如此简单的心愿也未必能够实现。想到这儿，严绍庭那本就紧锁的眉头不禁又夹紧了几分。

“是是是，张老弟的能力老哥我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大明境内‘宗师之下第一人’的称号在我这小小的千户所里干个佥书实在是屈才了！”严绍庭心里很清楚，面前这个魁梧汉子所言非虚，以张镇恶的实力，放到军队之中，高低能捞到个四品武将的官职，而不是现在这个从五品的千户佥书能够比拟的。严绍庭知道自己之前所说的话有些不妥，于是连忙附和道，毕竟张家那位现在在朝中正如日中天，虽说两兄弟不合，但眼前这个魁梧汉子也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严老哥此言差矣，能与严哥共事，乃是我张某人的福气。”面对着来自于严绍庭的示好，张镇恶也客套了起来，虽然张镇恶表面上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但摸爬滚打多年，客套的场面话还是多少会一些的，毕竟严绍庭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上级。

“张老弟，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知于你。”见张镇恶的态度有所缓和，严绍庭也缓缓地说出了他的另一个担忧！

“奥？严哥请讲！”在听到严绍庭十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后，张镇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于是轻声向严绍庭说道！

只见严绍庭先是从正厅的主座上起身，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偷听后，才返身回到张镇恶身边。

“抓杨思贤的那个晚上我看到天空划过一道白光！而且后来王其山回来之后也和我说在那个岛上碰到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在张镇恶身边的严绍庭压低了声线在张镇恶的耳边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这下确实不太好办了！”听到这句话的张镇恶那原本轻松的语气也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而在他的心中确实另一番盘算。

就在严绍庭和张镇恶两两密语之际，在偏厅的休息室内，只见一席素裙的杨思贤端坐在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的床上，只见她双目轻闭，呼吸平缓而均匀，而在她的一旁用绫罗绸缎制成的被子仍整整齐齐地叠成方块状被放置在了床尾。

杨思贤已经这样端坐了三天了，中间除了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饭和进行一些必要的日常活动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是端坐在床上的。

对于严绍庭一行人的到来，杨思贤其实早就有所预料了，包括泄露自己行踪之人，其实都是杨思贤故意而为之的，三年了，自己家人已经含冤而死三年了，这三年来，杨思贤一个好觉都没睡过，而自己家惨遭灭门这件事，也渐渐成为了杨思贤心中的一个结，随着她修行进境的不断提升，她发现这个结越扎越紧，于是她便顺势而为，故意泄露了自己的踪迹，引得严绍庭一行人前来寻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不违反“约定”的前提下，去解开自己的心结，让罪孽深重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含冤而死之人能够洗刷冤屈。

遥想当年自己的太奶奶谈允贤，不断研习医药之术，以其仁心，治愈伤患无数，其救治对象上至庙堂之上的九五之尊，下到江湖之中的市井小民，经其救治之人，无一不对其感恩戴德，最终也为她赢得了“医仙”的美誉。后来太奶奶与其太爷爷杨氏结婚，生下了自己的爷爷杨濂，奈何自己这个爷爷对医药之术并无兴趣，太奶奶见此形势，不忍让自己的医药之术失传，于是便由自己的爷爷进行记录，将她的毕生所学写成了一本书，这本书中记载了她一生中所遇到的各种疑难病例及救治之法，还有她在医药之术研习过程中的一些心得，据自己后来的爷爷评价是“真乃奇书也！”。

而由于杨思贤的爷爷对医药之术并无兴趣，只是一心致力于仕途之上，不得不说，杨思贤的爷爷的确有几分本事，其在仕途中可谓顺风顺水，最后官至礼部侍郎，使得当时的杨家在京城也算是个名门望族，以至于后来杨思贤的父亲杨乔也在其父的余荫之下官至大理寺卿。至此，杨家上下一心仕途，对于医药一道似乎无人在意了，而杨思贤太奶的那本奇书也逐渐被束之高阁，直到杨思贤十岁时在玩耍中无意之间翻出了那本书，那时的她虽有些调皮，但作为名门望族的子嗣，早早的便学会了识文断字，对于书中所记载的文字，杨思贤读起来并不陌生，而对于书中的内容，也让杨思贤沉浸其中，流连忘返，书中所记载的医药一道的玄妙，令尚且年幼的杨思贤心驰神往，从那时起，在幼小的杨思贤心中便埋下了一颗中一，一颗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仁心的种子。

后来杨思贤天天研习那本奇书，并且还学以致用，结合书中所学，帮助邻里乡亲们诊治一些疾病，渐渐的也有了一些名气，直到她十二岁那年，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踏进了她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