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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激川早就已经看过陈言的资料,学籍信息表上陈言还是初中时候的一寸照片,看着还有点像个女孩子,家庭信息显示父亲开了个小服装厂,母亲无业,上学年的大考小考成绩单向激川也出于好奇都看过了,陈言在班级整体排名靠后,能看得出来应该也不是个很聪明的人,英语成绩一直不及格,语文好点,数学还凑合,物理生物倒是不错,政治和地理一直维持在及格左右,就这么个人怎么会选短板明显更多的文科?
而且听说这个董岑岩就是被向平川一脚踹下楼撞伤副校长事件的受害人,好像和向平川梁子比较深,但是从来都是打不还手,不但不还手还不会说出去,活脱脱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包子啊。
来到学校以后听陈言高一的班主任介绍,这位董同学是离异家庭,经济条件很困难,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很能吃苦,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人很安静,从来不打扰别人。
向激川心想小包子还在食堂勤工俭学啊,那自己是不是等下见面的时候先戴上口罩比较好,省的表现出来闻到异味的不礼貌显得自己很没家教。其实向激川住院这几年没事也喜欢观察观察别人,毕竟精神病院里什么样状态的人都有,观察起来真的很有意思,加上自己就是个神经病,一直盯着别人看害怕的也是对方,所以他觉得直勾勾的观察人类真的太有意思了。
向激川对陈言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和他想像的小包子形象完全不同,家庭贫困还在食堂勤工俭学不应该是邋里邋遢个人卫生堪忧吗,可眼前这个男生瘦高瘦高的,虽然剪着符合学校规定的短,但是头顶一绺头像盆景的飘枝一样被办公室的空调风吹得飘动,皮肤很白,单眼皮,一双警觉的眼睛透着一种不服输的机灵,就从这双眼睛来看,它的主人都不应该是一个沉默内向的小包子。整张脸和照片上完全不同,是那种男生看了都觉得帅的好看,身上的校服很旧了,有些地方已经起球,全身上下的穿着挑不出一个稍微新一点的部分,整个人散着一股淡淡的透明皂的味道,配上那个奇怪的名字,董岑岩,念起来很拗口,处处都是违和感。
眼前人和资料上看的别人嘴里听得差别太大,以至于向激川自己都感觉非常意外,说句实话如果陈言穿的好点,配上这个气质起码也是个高知家庭的孩子。
在老师的催促下,向激川主动伸出手,陈言犹豫着轻轻握了一下。
陈言的手冰凉,他脑子里已经完全乱成一片,没想到就算选了文科躲开了向平川,还会有个向激川在这里等着他,那时候陈言还不知道向激川和向平川的真实关系是同父异母相互竞争的,他只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是罪孽深重,不然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幸运的刚刚摆脱了弟弟又遇上哥哥,而且这个哥哥看上去一拳就能把自己打死。
老师还在滔滔不绝讲什么结成学习对子互相帮助共同提高,所以一定要好好相处之类的,陈言知道自己现在是说不了交学费的事情了,只能一直抿着嘴听着。
陈言对向激川的第一印象就是高,进门都得低一下头的那种高,陈言自己也不矮,但是向激川的身材真的很给人以压迫感。
向激川比陈言大三岁,在精神病院好吃好喝好睡眠无忧无虑待三年让他的身高成功突破了一米九,经常参加户外活动划划船跑跑步的他体格看着明显扎实强壮,站在陈言身边有一种营养不良的野狗和功勋卓着的军犬的明显反差。
那是陈言第一次对考个好大学就能摆脱这一切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之前这种怀疑都是单薄而短暂的,但是这一次陈言真的开始怀疑这个从小支撑他一路走来的信念的正确性了,因为每一次他以为换个环境就能够避免的问题,总是在新的环境里以更棘手的姿态出现。
向激川个子高,坐在前排不合适,所以陈言也跟着坐在最后一排,老师在给同学们介绍新同学的时候向激川压根就不站起来,弄的老师有点尴尬,全班同学直挺挺的目光看过来,陈言如坐针毡。
就事实来讲一开始向激川作为同桌也还算不错,毕竟他虽然上课不听讲,但是他也不妨碍陈言好好学习。
陈言上课很认真,向激川不是带着耳机看电影就是拿个笔画画,要么就是趴桌子上打个盹儿,整体来说安静可控。任课老师们也都知道向激川这样的根本就不是真的来读书的,况且谁也不想去拿自己的饭碗来开玩笑去真得管一管向激川的行为,他们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向激川好好的不出事,也不扰乱课堂和影响陈言之外的其他同学,就随便他。
向激川住宿都是教职工宿舍那边的单人间,毕竟在住宿这个事儿上,全校学生都是八人间,实在不好把向激川塞里边,就算陈言这边没人跑来学校提意见,其他六个同学的家长可不是吃素的,只好给向激川特事特办。
向激川是不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每天家里的会有专车并一个家政阿姨过来送饭,他就在中午没人的教室里吃。向平川的妈给的理由是毕竟向激川一直也没有吃过什么大锅饭,又病了那么长时间,饮食上还是要精细一些,自家做了送过来比较放心,当然,既然向激川都能享受这个家里送饭的特权,向平川作为弟弟也不能厚此薄彼吧,所以,向平川也终于不用去他眼里拥挤又恶心的食堂吃饭了。
这也是向激川给陈言带来的唯一好处,不会在食堂碰到向平川了,向平川不来,他的小团伙自然也不会无脑作案,总算是清净了。
但是作为同桌和老师钦点的固定搭档,很多事情根本就无法避免。
比如向激川不做值日也不写作业,其他同学会有点怨言,但是老师也不敢批评向激川,就会诘问陈言作为向激川的帮扶对子为什么不督促向激川同学参加值日、按时提交作业呢?于是陈言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值日,每天还要写两个人的作业。
向激川察觉到陈言这种习惯性的委屈自己息事宁人,并不是因为陈言替他做值日或者写作业,向激川也不知道陈言背后没有父母撑腰才是他被选为自己同桌的决定性因素,他一直以为陈言是因为手头没钱才接下的这个任务,是的,向激川一开始就以为和自己做同桌结对子这种事是有偿的,而且他认为钱应该不会太少。
不然谁愿意呢。
给了钱的事物挥霍糟蹋起来往往就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虽然一开始可能就是一次小小的试探。
有一次陈言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连带着书桌动了一下,两个人并在一起的桌子中间就有了一道缝,向激川注意到了,但是陈言没注意,坐下来以后继续低头记笔记,手肘就放在这条缝上面。戴着耳机的向激川突然就想使个坏,毕竟陈言的胳膊已经跑到他的桌面上来了,自己挪动一下桌子不小心夹到陈言的肉,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桌子砰一声的并过去,前几排的同学都听到动静不满的回头看,向激川一脸的你们看我我也瞅瞅你们,只有陈言抱着胳膊趴在桌子上抖。
好一会儿陈言才爬起来,被夹过的手肘有一道很狰狞惹眼的皮下出血,乌黑的血痕被陈言的手指按动的时候居然还能看见在皮肤下流动的轨迹,陈言疼的额头鼻尖上都是汗,但是居然咬着嘴唇没出一点声音。这人太有意思了,这得是拿了多少钱啊,向激川想,他有点想看看陈言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于是,上体育课组队练习的时候篮球可以直接往陈言肚子上砸,上完课换衣服开柜子门的时候可以直接冲陈言脸上甩,陈言被砸的蹲在地上处理他的鼻血的时候可以趁着这个角度蛮好再狠狠踹他一脚,反正又不是没给钱,你不是很能忍吗。
值日这种事情,你既然这么能干活,那我就打听打听值日生们最不愿意打扫哪里的卫生,哦,音乐教室啊,因为每次都要把所有桌子椅子归位还要拖地,没有六七个人根本干不完,没事,以后音乐教室的卫生我和董同学就全包了,大家谁也不要来帮忙。
本来班上的同学对陈言就已经满满的看不起了,陈言每天在食堂收盘子倒泔水本身就有点让人恶心,现在又看到陈言每天任劳任怨的为向激川跑前跑后,当然谁不知道向激川和向平川是兄弟俩呢,想想向平川是怎么对陈言的,陈言现在跟向激川这种关系就显得奴颜婢膝格外恶心,不就是喜欢给有钱人当狗吗,没出息就算了还没骨气,谈的是非常下贱了。
很快陈言就有了新的外号,起初是一些男孩子不怀好意的叫他书童,有那么几个甚至当着向激川的面问陈言是不是就天生喜欢伺候人,甚至一脸猥琐的问晚上都是怎么服侍少爷就寝的,陈言总是默默听着,也不回应,慢慢的大家都这么叫了,陈言还是默默的,不作回应,只是开始时不时在草稿本上默写很长的古文。
面对这些向激川完全无所谓,他注意到陈言开始经常的默写,于是最近的一次月考语文的五道默写题干脆就全空着,按照语文老师的要求这种送分题谁扣分就全文抄写十遍,给陈言挣了五十遍的抄写机会,想让陈言一次写个痛快。
但他没想到陈言真的替他抄了五十遍,厚厚一本作业本交到语文老师手里,陈言的字其实不怎么好看,但是很工整,语文老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向激川,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陈言的肩膀,让他下课到办公室来一趟。
陈言拿着语文老师送的一盒崭新的笔和几本辅导书回到教室的时候,向激川正在不知道多少次的重温《杀死比尔》,看到陈言回来,他从书桌里拿出一个水杯,叫陈言去给自己接水,等陈言一言不的把水接回来,热的,向激川端着就全泼到了陈言身上,班里同学马上都伸头过来看好戏,陈言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拉开自己湿淋淋的凳子坐了上去。
看热闹的同学们都感觉到了一丝丝扫兴,只有向激川,把倒空水的杯子继续伸给陈言,这些围观的同学们又骚动起来,陈言拿过杯子起身,这次是凉的,向激川抿了一口,继续看电影,陈言就这样湿着一大半一直到放学。
因为向激川的主动要求,周五大扫除打扫音乐教室的工作就顺理成章的分给了陈言和向激川这一组,本来需要至少六个人一起打扫的音乐教室,都是陈一个人里外打扫一遍,包括把桌椅归位摆放整齐,扫地拖地,一趟下来人都快虚脱了,然后还要去食堂勤工俭学,累的晚自习课胳膊都在抖,好几次笔都抓不住。
向激川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觉得陈言很奇怪,这个沉默的同桌好像没有一点脾气,即使被同学们排斥孤立,甚至有时候一些明目张胆的欺凌,他都好像自己不是当事人一样无动于衷,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有那么几次,向激川是想试着和陈言说说话来着,毕竟自己的作业都是他写的,值日也都是他做的,受气受欺负的也都是陈言,这都快半个学期过去了,两个人好像还没说过一句话,陈言就像个哑巴一样,很多时候甚至都不正眼看向激川一眼,向激川看得出来,陈言骨子里很骄傲也很清高,他不屑看自己一眼,更不屑和自己说话。
其实这种品质如果这放在一个正常家庭出身的人身上,最多会有人觉得这个人有点拽,如果放在一个家庭出身好的人身上,那就是矜贵自持的美好品格了,但是很可惜,放在陈言身上,只会想让人一次比一次狠的碾碎他。
陈言每天中午晚上还要勤工俭学,经常累的上课打瞌睡,其实向激川觉得历史课什么的睡一觉也没多大关系,但是陈言好像就是跟自己较劲,反正都坐在最后一排,困了就直接站到教室最后面上课,整个人大多数时候真的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向激川觉得特别好笑,被别人各种践踏都不会还过去哪怕一句小声的脏话的人,对自己下手倒是真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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