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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听闻消息连忙赶来,问了情况听说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宁修仁索性找来了纸笔,也不假手于人,一边仔细听着,一边记录着,偶尔还点点头,或者问些可能对很多男人而言不甚要紧的问题。
因着这个好消息,一整日都没什么人过来的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熙熙攘攘起来,一直热闹到了吃晚膳。
精心准备的江南菜,因着国公府两位客人在,又添了几道燕京城的菜色,还有各种馅儿的饺子。
姬老夫人和上官老爷第一次和和气气地坐在主位之上接受小辈们的请安祝福,然后笑意吟吟地压岁包。当然,这样的和平表面之后,是两位老人家为了谁坐“更加主位的”左手边这个问题而进行的长达半个时辰的友好的、和谐的交流。
最后,姬老夫人凭借更加明晰的道理而胜出。
饭桌间,就没那么多规矩了,收了压岁包的“孩子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上官楚和宁修仁凑着脑袋喝酒,你多喝一口我就要多喝半杯,你多喝半杯我就抢酒壶直接灌。都是酒量极好、平日里也是人模人样的,此刻跟个三岁孩子似的,幼稚极了。
二夫人不能沾酒,姬无盐也没喝多少,陪着她说说话,看着这一桌子嬉笑怒骂,甚觉有趣,“没想到二哥也有这般模样,我以为他是不苟言笑的……”
“男人嘛,不苟言笑是给外人看的。在家里大抵都跟个孩子似的……”二夫人支着下颌看着自己的丈夫,又偏头打量姬无盐,“国公爷在府上也幼稚着呢。不过我从未见过小叔子幼稚的一面……在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小叔子大抵是一辈子这样了,娶个郡主,位极人臣,不喜不怒,冷漠,尊贵……又,可怜。”
姬无盐微微一愣,看着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失神像是在回忆的二夫人,脸上散了几分笑容,真的有种深藏不露的睿智。
她反问,“可怜?这不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春风得意吗?”也许,这是第一个用“可怜”二字评价宁修远的人,也许,连宁修远都不知道,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在一个“妇道人家”眼里,是可怜的。
推杯换盏、嬉笑怒骂的背景音里,她端着牛乳茶浅浅抿了一口,才怅然若失地说道,“春风得意那是给别人看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人人知道,在朝为官已是身心俱疲,回到家里还有一个说不上喜欢的郡主妻……这日子,大抵也就是下了朝、回了家,又似还是身在朝堂。”
说完,二夫人咧嘴嘻嘻一笑,那股子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荡然无存……
回了家,又似没回……这说话新奇,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说来也是。”姬无盐一边帮二夫人布菜,一边笑道,“如此说来,宁修远还要感谢我助他脱离苦海呢,下回我定要将这套说法好好同他分析分析,让他深刻意识到我的重要性……”说完,想起“可怜”二字,又觉得甚是有趣,兀自抿着嘴笑。
二夫人却看着外头走进来的男人,有些吃惊微微张大了嘴,下意识用胳膊肘碰了碰姬无盐,“看来,不必分析了……你该是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重要的。”
国宴之上,提前离席,难道还不能说明其重要性吗?谁能想到啊……以前总觉得这位小叔子少年老成地可怕,谁能想到如今也有这样冒失的、不理智的一面。
姬无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沐着橙暖烛火的亮色走进来的男人,墨色大氅下是一身还未来得及换下的紫色朝服,他携着冬季深夜的霜寒冷意进门,先看了眼自己,才款款走到主位跟前,对着二老恭敬行礼,“晚辈来得晚了些,二老勿怪。”
此刻子时未至,宫中夜宴必然还不曾结束,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提前离席。放着那么重要的国宴、放着大病初愈的陛下,马不停蹄地在除夕夜还未过去的今夜,出现在了这里……这些他只字不提,只说“来迟,勿怪”,近乎于轻描淡写。
素来因为他拱走了自家精心呵护的名贵玉雕大白菜而对他意见很大的老爷子哼了哼,到底没摆冷脸,客观说道,“在朝为官的人本就身不由己,比不得我们这些闲赋在家的老人和做生意的商人……咱们也不是……”
大道理还未说完,老夫人却没了耐心听这些有的没的的,笑呵呵的从怀里拿出一早准备的最后一个压岁包,“给,你的……老人家给的压岁包,图吉利的,可不能推拒。收好了,来年顺遂平安。”
“是。”宁修远双手接过,“谢外祖母。也祝外祖母福寿延绵,身体康泰。”
老夫人笑呵呵地应了,冲着正准备退下的宁修远招了招手将人留下了,才冷不丁瞥了眼身边人,阴阳怪气地,“你的呢?你不会没准备吧?哟……你个老头子不会觉得人今晚没来就不必给压岁包了吧?天呐!你这个抠抠搜搜小气巴拉的老头子,怎么做得出这么没品的事情的啊?”
“闭嘴!你个聒噪老太婆,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咋咋呼呼的,老爷子被她吵得脑壳疼,横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只压岁包,先瞪了眼老夫人才单手递了过去,“给!你的!”
凶神恶煞的,不情不愿的。
拱了他家上好玉白菜的猪,还要他给压岁包,想想就不甚情愿。
不过他也的确做不出大过年赖只压岁包这种给自己也给别人添晦气的事情——毕竟是未来的孙女婿。
宁修远乐呵呵地接了,道了谢,“谢谢祖父,也祝祖父诸事顺遂,延年益寿。”
老爷子哼哼,不为所动的样子沉声说道,“叫祖父还早了些。”
宁修远却是个没脸没皮的,嘿嘿笑着将压岁包搁怀里了,才道,“不早,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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