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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便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不约而同的沉默更让人觉着可怕,寂静得倒把外头声音听得更清楚了,人群吵嚷,推桌倒椅,跑步呼喊,以及最后那呼天喊地的痛哭,听得众人后背发麻,冷汗浸浸。
陶仲宾教着他堂弟,指着那条河道:“叔谦吶,看见了没有,这就是把本钱全压上的下场。我们是做生意,不要想着全赚,一杆子打完。你要晓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要不然,你瞧瞧,没了后路只剩下走死路喽。”
老何虽然不是陶仲宾的好友,可也是县城里有铺子的商人,平日里陶叔谦在酒楼也见过面,记忆里是个很豪爽高声的红脸汉子,却不想再见面时,已经不出声了。
陶叔谦也是头回见到死人的场景,t苍白着脸勉强压住恶心,点了点头,并不敢再去看窗外,心神不定有些站不住脚。
哪知他一转身,看见了福娘也在现场,陶叔谦便连什么话都抛在了脑后。
急急忙忙就走过去,挡住了福娘的视线,连方才陶仲宾和他说的都忘记了,只顾弯腰安慰起福娘,“都怪我,忘了和人说一句,让你们今天别来,你不要怕,没什么事的,要不然……要不然就回去吧,我怕你要吓出病来。”
福娘虽然慌张,可看边上的玉娘丝毫没有胆怯,她也就稳住了心神,同陶叔谦道:“我不怕,我看你站在窗户口那,我怕你害怕,没事的……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玉娘见他们小情侣互相安慰,便不想做横插在中间的灯泡,再者,那你来我往的幼稚话听多了也伤脑子。
她方才听的耳真,何老爷也是个做绸缎生意的,接连几家都倒了台,说明这次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那二姐呢?
如果玉娘没记错,二姐当初嫁的,恐怕也是个绸缎商人吧。
玉娘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毕竟这年头真的会吃人。这样的猜想一出,玉娘就知道这回的事情必须得让李妈妈出面。
等回到家中,玉娘就说要去向李妈妈取安神丸药,走到了正房屋子里,问李妈妈道:“妈妈,二姐这回来家要住几日?”
“怎么,嫌东厢房住的小了?”李妈妈见素日里不爱在家事上吭声的玉娘突然提起这事,还以为她是还想回去住,就解释道:“你二姐她在外头一个人住着孤单,来家里住住散散心,难不成还会长年累月待在这里不成,迟早是要走的。只是我想着,就是她走了,那西厢房又偏又小,也不是你们这些花娘该住的地方。”
“若是你嫌东厢房地方小,那就过几个月,等天气凉爽了,我去请工匠来将那院墙破开,到时候你和福娘一人住一边,地方又大又宽敞,如何?”
自从玉娘和福娘出阁之后,两人陆陆续续这几个月也已挣了不少,况又是玉娘头一回张口,李妈妈便想着给她这个乖觉女儿一个体面。
玉娘眨了眨眼,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她便低头应下,并不反驳。
只是任务还没完成,于是又道:“妈妈听说了么,今日春风楼上何老爷投了河了。”
“怎么不知道,外头都传遍了,别说何老爷,就是咱们县城也有两三家或自尽或跑路的,哎哟哟,真是造孽。”李妈妈叹息一声,“你还记得常和陶老爷一处的钱适亮钱老爷么,讨债的找上他家门了,吓得他娘子在家里直哭嘞。倒是谷老爷有算计,早就把自家娘子送回乡下娘家去了,就是讨债的也没法跑那里搅和。”
“哪里是他送的,我怎么听小七说,是他赌钱输了他娘子的首饰,他娘子自己气得跑回去的。”玉娘没忍住,反驳了一句。
“唉呀,你嘛还真是小孩子,谷老爷送娘子回去,名声多好听啊。”李妈妈笑了一声,指着玉娘试图教她,“那娘子要是自己跑回去,乡下地方嘛,人多口杂的,要是胡说乱传,把名声搞坏她还怎么过日子?真真是个小孩子家,不晓得这里头的重要。”
李妈妈哪里不知道古娘子跑路的底细,只是都是女人嘛,为了这位娘子的名声,这事最好还是传另一个版本,谷老爷也有面子,也就不会再去闹了。
正头娘子可不像她们花娘这样没脸皮不要名声,人家还想着再嫁哩。
玉娘果然真心实意夸了几句李妈妈想得周全体贴,夸得李妈妈眉眼舒展乐乐呵呵,才继续道:“这就是了,妈且想想咱们县里这几家出事的可不都是在做丝绸生意,就是陶老爷也损失了不少钱呢,咱们县城都这样,您说其他地方会不会也……”
“你的意思是——”李妈妈察觉出味来了。
玉娘点点头,用手指比了个二,“妈妈就没发现这回二姐回家,半点儿也不提二姐夫?二姐夫往年就是送二姐来家,可几日就带着去府城了,显然离不开人,怎么这回二姐来了好几日,也不见派人来问一声的。”
“是了是了。”回想起来,丽娘这丫头的行为确实古怪。
“唉,这丫头,就是男人死了有什么要紧的,怎么还瞒着我?难道我还叫她再做生意去不成。”李妈妈气得很,“好女百家求嘞,像你二姐这样的人品相貌,稍微放出风去想二嫁,别说妾了,就是正头娘子也有人抢破头,她防我做什么?”
这就得问您自己了,玉娘不敢直说,只心里嘀咕。
“不行,不行,我得找她好好聊聊。”李妈妈当即就有些坐不住,刚要出门去找丽娘,想到还在屋里的玉娘,犹豫片刻又把她也给叫上了,“好孩子,你的脑子活,比我更能察觉,到时候你也敲敲边鼓。我看她这阵子就有些木愣愣,可别真受了打击要守寡去,大好的年纪哪里好为个死人头守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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