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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舀着一瓢水出来,给在院墙边收拾出来的地浇水,瞧见谢柏峥的表情笑道:“我孙儿是个有福气的,一出生你爹便是举人了,你可知在村里头,这些歪瓜裂枣那也是一年难吃上几回的?”
“……”
“县学有些学子家贫,送不起礼物的,都不收礼才能公平。”苏氏道:“我儿平日只读圣贤书,这些怕都是不晓得吧?”
谢柏峥从前只知道古代的生产低下,却没想过普通人在古代是什么样的生活。他想起李四一家,半生漂泊无依,最终却都没个好结局。
苏氏观他的神色,不愿见他多思多想,便提起别的来。她道:“今日在街上遇到那小子,可好些了?”
谢柏峥点头,“嗯,医馆的大夫诊治了。”
苏氏唏嘘道:“也是可怜啊,不知是有什么冤屈……”
谢柏峥平实道:“他母亲病重,家里卖了地换药治病,却没救活。他父亲死于河工,妹妹被人杀害,还配了阴婚。”
苏氏:“……”
祖母:“……”
见她二人都面有戚戚,祖母叹他一家实在可怜,谢柏峥默了默,问道:“若失了土地,便只有当佃户这一条出路么?”
祖母苦笑:“地主老爷家肯收,已经是极好了,做了流民更没有活路矣。”
谢柏峥:“若学些手艺呢?”
“便是做豆腐的手艺,那都是家传的。”祖母道:“孙儿啊,你愿意忧心这些是好事,可也得先填饱自己个儿的肚子。这个时辰了,饿了吧?”
苏氏也道:“是是是,咱们快摆饭罢!”
谢柏峥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在历史书上学到的民生多艰,好似今日才总算翻开了这半页。可不及深思,新鲜的饭食已经摆了上来,烟火香气冲淡了他的情绪,叫他暂且先专注眼前。
-
二月里的夜幕来得很快,天气也很有些凉意。家人们都去休息了,谢柏峥一人坐在窗前,心烦意乱,并无困意。
霍靖川见他神色怠怠,觉得该说些什么,好半响才开口:“宫中曾奉行节俭,我母后自然要做表率,便命人不许在宫殿里用那些奢华靡费的香料,都关上了瓜果,满室只余清香,京中的夫人小姐们竞相模仿。”
“那一年,仅母后宫中的瓜果花费就比皇兄的龙涎香还要多。”
谢柏峥隔空瞧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加一起,都不如你。”霍靖川用一双好看的眼望着他:“可是吏治不清明,天下有歹人,都不是你的错。路见不平,拨乱反正已经是难能可贵。”
霍靖川不动声色地叹气,压着他风流公子的调调,放低了声音说:“那些个腌臢事哪里值得你这般不高兴?这岂不是在惩罚我,要绞尽脑汁地来哄你?”
不当老婆18【修】
这大概是具象化的花言巧语。
谢柏峥被气蒙了。这人怎么巧言令色,张嘴就来?
谢柏峥一时竟然接不上话。
霍靖川倒很自如:“虽然你现在这表情甚是可爱,但是本王不得不提醒你,你母亲苏氏在你门口,仿佛要进来,却又没进来。”
“不如你出去——”
霍靖川话没说完,谢柏峥已站了起来去开门了。看背影,好像还有几分气急败坏。
苏氏原本已经睡下,可思来想去,还是点起灯,替谢教谕收拾出了几件衣裳,否则她实在心中难安。
苏氏推门出去,才探出头便发现谢柏峥的屋子还亮着灯。
她犹豫几息,却迟迟没有动作——她仍旧担心替谢教谕送衣物会为难了谢柏峥。那毕竟是县衙,谢柏峥又才这么点年纪,平日里除了读书也不曾经历过大事。
苏氏由于徘徊时,谢柏峥的房门忽然打开了,讶然道:“母亲,还未就寝么?”
苏氏手里拿着包袱,下意识地藏了藏,胡乱道:“这便要回房了。”
谢柏峥自然看出她的局促窘迫,也不难猜出苏氏的想法。他宽慰道:“母亲不必过于忧心,左不过这两日,父亲就该归家了。”
这话说完,谢柏峥停了停。
科举舞弊案事发不过这两日,他定会被牵涉其中。谢柏峥决定给苏氏一个心理准备,斟酌道:“若家里再发生旁的事,母亲也不必过于慌乱,只需照看好自身与祖母。”
苏氏不明白还会有什么更糟糕的事,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谢柏峥送到了房门口。
谢柏峥道:“母亲且放心,有我在。”
苏氏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把包袱递了过去:“这是娘亲给你父亲收拾的换洗衣服!”
一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谢柏峥:“……”
霍靖川从谢柏峥的房间飘出来,半倚在门边说:“苏氏这话,约莫是犹豫了大半日才总算说出来了。”
谢柏峥拎起包袱回房,“母亲原是不想我为难。”
霍靖川笑着点头,不作评价。他还要跟着人进去,谢柏峥却拦住他。霍靖川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你要洗漱了,那我在房外等着便是。”
谢柏峥只觉莫名其妙,怎么突然还委屈上了?
霍靖川在这小院里飘了起来,百无聊赖地在围墙上坐下。他在京中时周围总是吵吵嚷嚷,此刻地安静竟是从未有过的。
只是不过片刻,他便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也不知是谁吵嚷了庆王殿下。他仔细一看,是有两人蹲在墙角,不知在密谋什么。
庆王殿下在京中时,兴风作浪的官家少爷也识得不少,放浪形骸之事也并不少见,可的确没见过这等宵小。即便有,大约也犯不到王爷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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