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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拦车的打手央求道:“还请贵人行个方便,我们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不是开救济院的。怡红楼虽是青楼,从不敢干强买强卖的事,我们买人都是拟好了文书,最后到官衙备案的,都是正经的交易。唉……大人有所不知,楼里早就不缺人了,这个时候买人也是出于东家的怜悯之心,能卖到家人到窑子里,都是灾年熬不下去,不得已才会卖妻卖女。刚刚城东的宋画师才把妻女卖给我们,拉扯之间把孩子给弄丢了,我们买回去好歹还有个饭吃,要是落入难民手中,可就成了盘中餐了……”
驾车的侍卫本来脸色不好,可听到打手貌似诚恳的话,神色缓和了许多,声音不似先前的强硬:“那你也不能贸然的拦马车,撞死了你倒是小事,冲撞了主子可怎么办。”
“对不住,对不住……”打手弯腰致歉:“唉,那宋夫人也是烈性脾气,刚刚才进了楼,就撞墙自尽了——”
马车里突然响起齐齐的倒吸声,车座底下还有小声的啜泣声。
却听车帘外的打手又道:“那宋夫人虽然姿色尚可,可也毕竟是生了娃,徐娘半老了。那幼女暂时不能接客,也是要将养调教数年,才能挂牌。现在夏冬死了,幼女又丢了,银子花了,人却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小人回去没办法跟东家交代啊……”
“你说你买了她们,文书呢?”马车帘子掀起,沈芳探头出来问道:“可有凭证?”
那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芳,态度恭敬,沈芳今天出门打扮了一番,身上穿得是侯夫人准备的衣服,和谢瑾瑜魏婴身上的料子都是一样的,她不知道料子是什么名,是什么绸什么缎的,总之,穿起来很舒服。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她经此打扮一番,颇有些贵公子的气势。
“有有有……”那人恭敬的递过来一张纸,赫然是卖身契:“在这里。”
打手要凑上前,被侍卫抽刀拦住,他惊讶推后一步,老老实实把卖身契交给了侍卫,侍卫又转身递到了沈芳手上,沈芳一看,的确是有签字画押。
他们几人刚刚在楼上看着整个经过,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没来得及到官府备案。
她看了下卖身金额,二两银子。从袖口里摸索着,掏啊掏啊,掏了半天,挤出来一块碎银子,垫了垫,差不多二两。
她专注应付外面,没注意谢瑾瑜和魏婴视线齐齐的看向了她。
“卖身契归我,这银子给你,权当你今天没遇到这娘俩,你看可否?”
“我滴小少爷呀,可不能这么算,卖身是卖身的钱,赎身是赎身的钱——”
“可人现在都成了尸体了,你难不成还想尸体诈尸来赎身?”沈芳看着打手:“你可想好了,她们毕竟还没吃上你怡红楼的饭,喝上你们怡红楼的水,还不算是你们的人,这二两银子你要是不要,可就鸡飞蛋打了,回去你不好交差啊……”
“行吧。”打手点头同意了:“起码没亏了东家的银子,就当今天没收她们娘俩了。”
沈芳留下了卖身契,递给了身边的谢瑾瑜,又从鞋子里摸啊摸,又摸出来一小粒银子,能有半两,她和二两银子一起递给侍卫,侍卫转身递给了打手。
“还要劳烦你,那个妇人可怜,这个钱麻烦你找个薄棺给她安葬了吧,剩下的钱就当是给你们哥几个的辛苦费,赏你了!”
打手接过银两,点头打包票:“这宋夫人性格刚烈,我回去就好好安葬了她……”
“走吧。”沈芳放下了帘子,马车缓缓驶动,车厢里,谢瑾瑜和魏婴直勾勾的看着沈芳,欲言又止。
沈芳被他俩看得莫名其妙,还以为他俩嫌弃她多管闲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两人不说话,意味着不是介意这个,继续眼巴巴的盯着她,无声地控诉着她。
沈芳心里真是服了这俩少爷,她是真没领会到他们的意思。
这些公子哥,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出来啊,你不说出来非让我意会,谁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有话直说,你们憋着不问,我可就当看不着了。”
谢瑾瑜脸色臭臭的,还是魏婴给她使眼色,嘴巴动了动,比口型:银子。
沈芳恍然大悟地伸手拍额头:“不是吧,你们俩不会是惦记我鞋壳里这三瓜俩枣吧,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一个小侯爷一个贵公子,从小指头缝漏出来的银子都比我大腿粗,跟你们出来吃饭,难不成你俩还想让我破费啊?”
沈芳想到刚才醉仙楼里,她哭穷说没带银子,现在露馅了,只好倒打一耙。
谢瑾瑜脸色缓和不少:“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生气这个嘛,我是气你没说实话,带了就带了,我还能用你花钱?”
“行行行——我这不是哭穷哭习惯了嘛,忘了!”沈芳乖乖的顺毛拍着小侯爷的肩膀,小侯爷绷直的肩膀才松了下来。
车厢里空气不再紧绷,只座位底下传来浅浅地啜泣声。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想到小女孩的遭遇,一时间都没说话。
车里安静如鸡。
到了地方,座位下的女童下了马车,脸上泪痕犹在,直接给沈芳跪下了。
“小姐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愿意终身侍奉小姐。”说着梆梆梆磕了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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