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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1泠泠朝晖
宋槐其实已经记不清这是养父母的第几次争吵。
放学回来,推开沾了霜锈的铁门,热气混着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
还没来得及迈过门槛,被一个啤酒瓶拦住了去路。
碧绿色的玻璃瓶跌落在地面,出清脆一声响动。这声音和里屋传来的争吵声一起,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多余的液体溅到裤脚,洇进面料里,形成一小滩水渍。
穿得少的缘故,宋槐被凉得头皮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深呼一口气,弯下腰身,习惯性地捡起地上的酒瓶,将它轻放到积灰的窗台上。
抬了抬眼,扫向窗外,现外面的雪比刚才更大了,有要下一整夜的趋势。
雪路不好走,明早得提前两个小时出去学校才行。
宋槐第一时间冒出这个想法。
伸手,正要合上窗户的挡帘,余光注意到里屋的门被人用力推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不想待就趁早滚,你以为老子愿意养你?要不是你肚子一直不争气,老子也不至于出去领养一个别人的种,惹街坊邻居白白笑话这么多年!”
说完这些话,宋丙辉回头,瞪了正在里面放声大哭的妻子一眼,出声叫她闭嘴。
接连骂了几句,仰头喝了口啤酒,踉跄转过身,看到宋槐僵直站在不远处,刚熄灭的火气瞬间又冒上来。
“你他妈盯着老子做什么?”宋丙辉加大音量,怒骂,“别杵在这儿招人烦,滚回屋里去。”
对于这种场面,宋槐早就见怪不怪。稍不听话的后果是挨一顿毒打,她不是不清楚。
本该装得再乖顺些的,但是今天恰巧不行。
宋槐攥了攥双肩包的背带,指尖微微泛白。
几乎没什么犹豫,仰面同他对视,低声说:“明天要交期末考试的试卷钱,您能不能……”
完整的话还没讲完,一个蓄着酒液的瓶子朝她生生砸过来。
脚背猛地传来钻心的钝疼。玻璃碎片在周围散开,其中几片弹起,打在她脚踝的位置。
割裂的痛楚一阵胜过一阵。
“供你上学也就算了,转过头来又管老子要这要那,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跟屋里那娘们一个德行,当老子提款机啊——又不是亲生的,你也配?”
耳朵里听着宋丙辉的破口大骂,宋槐泛起沉默,唇色白得像张纸。
她想反驳,想为自己争取,以往不是没尝试过,现这样做只会换来更多的辱骂,后来也就开始学聪明了,知道闭嘴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过了会,宋丙辉骂累了,扶着墙壁坐在椅子上。
倾身想去拿酒,看见桌上都是空酒瓶,烦躁地抓了下头,从裤袋里掏出二十块钱,扔到地上,命令的语气:“去给老子买些酒回来。”
宋槐看着躺在地上的纸币,顿了顿,向前迈开两步,机械拾起。
把钱攥在手里,站起身,动作迟缓。倔强地阖上眼,又重新睁开。
将双肩包小心放到角落,宋槐一瘸一拐出了门。
临近傍晚,天色快要暗下来,趋近于阴沉的灰。
忍着脚上的不适感,宋槐裹紧棉袄,缓步往隔了两条马路的便民市走。
雪水打在脸颊,刺骨的冷。
从她记事起就知道,北城难得会下一次大雪。
上次遇到这种恶劣天气,还是养父母把她从郊区福利院接回来的前两天。
一晃已经过去整整六年。
身体是凉的,因为疼,鼻尖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冷热交替,实在是难捱。宋槐再也忍不住,停住脚步,直接蹲在原地,使自己蜷成小小一团。
昏黄路灯照射下,能映出落在雪面的清瘦身影。
看不清具体,只有模糊的一个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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