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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两个随从。”
“不可能,你先去把他请进来,然后出去看一下,太尉府周围应该已经有他的士兵埋伏好了。看完之后,如果没有埋伏,你用朱漆案端茶进来,有埋伏就用玄漆案。”
何伯出去后,张嗣成让人把孙子带了下去。
裴悫进来之后先是拱手行礼,然后张嗣成把他让到坐榻上。
“丞相今日怎有闲暇光临寒舍啊?”
“久不来访,本应带礼物来拜见太尉,只是素闻繁公清廉,凡携礼者皆不能入门相见,所以悫只好空手前来。还望太尉莫怪啊!”
“唉——丞相无需多礼。”
“在下今日来访,是有一事相求。”
“不知何事要劳丞相亲自大驾?”
“悫欲求太尉手中一物。”
“哦?”
“太尉手中的铜印黑绶(绶,系在官印上的装饰性丝带)。”
“这……丞相记错了吧?下官是一品,掌银印青绶,何来铜印?”
“这种事情怎么敢弄错?我说的是夏侯搏的司隶校尉官印。”
“丞相可有皇上的手谕?”
“没有。”
“没有皇上手谕,下官怎可把官印擅自转交他人?”
“嗯……”裴悫想了想说:“不知繁公最近可曾听到过民间流传的几句话?”
张嗣成摇摇头,“不知丞相说的是哪几句?”
“司马天下,本姓非衣,日亦不匀,殼且随心。(悫的古字是慤)”
这时何伯用黑色的漆案端着茶走了进来。张嗣成捋着白须笑了笑,“不知这话皇上听过没有?”
“皇上听没听过我不知道,裴某现在更想知道太尉的想法。”
张嗣成端起茶,慢慢地喝,喝了一会儿才说:“这些年老夫一直尽力避免参与朝中的党派之争,相信丞相也都看见了。而如今老夫年事已高,对朝中之事更是无心也无力再去参与。丞相跟皇上的事老夫认为最好还是顺应民心所向,切不可强求,所以我不会去刻意帮助哪一个,违逆天意的。丞相可以安心。”说完之后,张嗣成放下茶盏,叫来了何伯,“去书房把放在我官印旁边的锦盒拿过来。”
一会儿,何伯把锦盒拿过来,交给了张嗣成。张嗣成打来盒子看了一眼,然后就把它递给了裴悫。裴悫拿到铜印之后很快就告辞离开了,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原以为要想让张嗣成答应不插手他逼宫篡位的事,怎样也要费一番口舌,还计划实在不行就让杜三跟荀四就地解决了他,然后再叫提前埋伏在太尉府外的精兵控制住府里的人。
第二天,裴悫接到一个消息:张嗣成已经派人把自己的夫人、儿媳跟孙子送出了建康城。
张嗣成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但都不在他的身边。儿子和女婿都在边关,最小的儿子五年之前战死在砧州,留下了妻子和一个六岁的儿子,后来张嗣成把他们接回了建康,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孙子。
裴悫正担心张嗣成是在装样子给自己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高兴地想:真乃天助我也!看你张嗣成这回还不乖乖听我的摆布。
陈远和徐焕之在到达涟郡的第二天就分开行动了。徐焕之和陆长铭去了刺史公牙(衙门)。陈远带着云七和宁长去了涟郡的城堑(堑,古指长城)关口。
陈远对查案不感兴趣,他最讨厌察言观色,揣摩别人的心思,想到徐焕之和陆长铭调查刺史李赴和太守胡箐的时候一定得先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一番,所以陈远便决定还是去看一下自己比较熟悉的守兵布阵,而且有一个人是陈远一直想见的——忠武将军宗政延。
宗政延为北晋一代名将,宗政家三代率兵把守边关,到了宗政延掌印,所到之处东凉更是屡战屡败,只要有他镇守,匈奴从不敢犯。当年陈远在涿县起事,正是看准了宗政延正在桓原大战前梁守军和东凉骑兵,无暇回顾,陈远才趁机越过西黍,直接到了金阳,直取禹临郡。后来陈远之所以绕路去戟勒岭攻打武陵郡,也是因为宗政延带兵到了磨城,阻断了青衫军去往建康的最佳路线。陈远一直在避免跟宗政延正面交锋,怕青衫军跟涟军会两败俱伤是一方面原因,更主要的是他怕东凉会趁机出兵攻入晋地,到时候边陲百姓又要枉遭涂炭不说,自己弄不好也会腹背受敌。
今日终于有机会见到宗政延,而且不是以对手的身份,陈远心情大好。到了营门前,正碰见宗政延带队出面相迎。宗政延长得虽然高大,倒也不似陈远想像中的那样虎背熊腰,瘦长脸,目光深邃,炯炯有神。陈远立刻作了个长揖,“素闻宗政将军风采,远仰慕已久,今日终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宗政延赶紧扶住陈远,“陈将军休要如此多礼,你我平级,如此大礼岂不折煞末将?况且陈将军威名远播,延也钦佩已久,今可得见更是三生有幸。”
陈远跟宗政延又寒暄了几句,便说想要上城楼看看。
陈远站在城墙上往北看,黄沙漫漫,赤地千里,尽是凄美壮观的景象。陈远说:“远记得儿时曾随家父到过城堑以北,没有人烟断绝到如此地步啊?”
宗政延把斗篷甩到身后,走到陈远身旁,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说:“这里现在如此荒凉跟陈将军有些关系。”
“我?”陈远转过头看着宗政延。
“这里本是晋梁边界,冬有严寒,夏有酷暑,又时有战乱,所以本来就人烟稀少。当年桓原之战灭了前梁,击退匈奴,大晋的边界已推到前梁京都姑臧一带,经过几年的修养生息,涟北地区本已恢复了一些生机。可是数月前,陈将军的青衫大军直奔建康。裴丞相怕东南沿海的水军对付不了善于陆战的青衫军,又怕西南守军只适合在高山密林中作战,打不退将军的人马,所以他想调涟州十万大军,我怕东凉趁机南侵,不肯出兵。结果裴丞相就跟东凉借了匈奴骑兵三万,代价是三日内晋军南撤六百里,丞相派了监军,违令者斩立决。因为时间仓促,未能将百姓全部撤走。我们前脚退到城堑以南,后脚匈奴、扶余就入城烧杀抢掠了几个日夜。将军眼前所看到的黄沙之下,只需掘地二尺,便可见尸骨残垣。”
陈远沉下脸,不再说话,看着远方,任刺骨的北风裹挟着黄沙吹打在自己的脸上。
相谈
陈远和徐焕之到涟郡时胡箐想安排他们住在太守府,陈远说人多不方便,便自己在涟军兵营附近寻了一处叫“穹园”的多进荒废宅院住下了。但陈远带了一万人,园中的房屋毕竟有限,大部分士兵还是就近住进了兵营。
徐焕之和陆长铭回到穹园时,陈远早就在等他们了。
吃饭的时候陈远问徐焕之见李赴和胡箐的情况。徐焕之不说话,陆长铭直摇头。
陈远说:“怎么?不好对付?”
徐焕之做无奈状撇撇嘴,“岂止是不好对付,狡猾又刁钻。唉——不说他们了,你今天见到宗政将军了吗?他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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