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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谏将点好的茶递给主母,道:“嫣儿你是姐姐,理应谦让妹子。再说,仙鹤公子的身子都被寻筝夺了,男儿家的青白最重要,他这辈子都是寻筝的人了。你们无缘。”
嫡姐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正要辩驳,却听戚香鲤道:“本媛亦是如此思量,从今往后,仙鹤公子便是寻筝的人了,你便断了这个念想。”
我低头谢恩,心中满是冷意。这对夫妻打的好算盘,看似照顾我这个没有身份的庶女,实则他们不愿嫡姐被美色所惑,才将你断给我。
于戚香鲤而言,嫡姐是她精心养大的女儿,是她的继承人。我不过是她与愈州名伎的露水情缘的证据。
下朝之后,我从密道潜入长帝姬的府邸。
赵嘉云正在看戏,一出《完璧归赵》演在戏台上,好生热闹。见我前来,她淡淡道:“戚高媛倒是个多情种,为了个男人,竟给徐家平反。徐家流放十几年,线索早就断了,难为高媛竟能寻到。”
我斜倚四角矮桌,翘着二郎腿,十分闲适的模样:“线索是下官从吏部寻到的,徐家收受的赏赐,一桩桩一件件,在吏部都有记录。”
赵嘉云抿茶道:“俗话说投桃报李,本殿助你为徐家平反,你拿什么报本殿?”
我把玩着汝窑青花小瓷盏,笑道:“寻筝但凭殿下差遣。”
赵嘉云将茶盏搁下,苍老的手指抚摸怀中少年缎子一样的肌肤,待价而沽似的:“过几日上朝,你将段家谋反的证据呈上来,助本殿灭了段家。”
戏唱完了一折,丫鬟捧着银两下赏,台上的缁衣小生忽然暴起,从袖中取出匕,劈向赵嘉云。匕上淬了冷碧的光,这是剧毒的痕迹!
“护驾!快!”
“有人要刺杀殿下!”
赵嘉云眸中一沉,沉着冷静,将怀中少年推过去,生生挡了这一刀。少年顷刻毙命。
在少年毙命的同一瞬间,面浮油彩的小生亦断了声息。
是我将青花瓷盏握碎了,力将碎片刺入他咽喉,断了这小生的性命。随后我伸了个懒腰,将紫红唇脂擦在指尖,笑吟吟道:“灭段家?这有何难。”
长帝姬说得不错,我苦心平反徐家的旧案,为的是你。
你孑然一身待在鄞都,身侧没有骨肉兄弟、生身父母,难免妄自菲薄。我想要你见到他们,不要日日那么伤心。
上下朝在鄞都跑马,便也摸清了鄞都的游乐处销金窟。鄞都有八大衣庄,锦绣衣庄是其中翘楚,那些官眷郎君、富贵公子,专爱往此处做衣裳。
今日有暇,我便也装一回体贴妻主,带你去锦绣衣庄量体裁衣。
因我未换下官裙,只在墨绿睚眦长袄外披了件貂皮坎肩,解了上朝时拘束人的牡丹髻,不梳不盘,任由三千青丝流泻到腰间。锦绣衣庄的掌柜还以为我是带人来办差的,忙笑着迎过来:“这是哪位高媛?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我家高媛是凌烟千户!”
“你这掌柜怎么当的?连我家高媛都不认得!”
“你怕什么?我家高媛不来寻你的麻烦,是来给房中郎君裁衣裳的!哈哈哈!”
“你听好了!我家高媛姓戚,尊名寻筝,是主的亲女儿!”
不提我的尊姓大名还好,一提起来,掌柜吓得浑身打颤。鄞都人都说我戚寻筝“睚眦必报、手段阴狠”,简直是一匹疯癫的孤狼。
我喝了一口人家的茶,和善一笑:“你不用怕,本媛来这儿不为查案,只为给家中郎君做两身衣裳。”
随后我往衣庄里看上几眼,更和善道:“把好料子都拿出来罢。”
你敛袖立在一旁,弱柳扶风的模样,也不言语什么。想来是跟我这么一匹不讲道理的狼出门,有亿点点丢人。
掌柜唤过一个梳着双髻的姑娘,想必是衣庄的伙计:“灵儿,有贵客,快!请到后头去!”
灵儿在前头引路,一壁介绍那些可值万金的绸缎,一壁用乌溜溜的眼睛打量你的美色。任谁见了你仙鹤公子,都挪不开视线。
掌柜亦道:“哟,老朽做了半辈子绸缎生意,自诩见识不少。今儿第一回见这神仙似的标致郎君!高媛真是好福气!”
我坐在一旁的官帽椅(3)上,含笑看你挑选锦缎。你的目光从第一匹划到最后一匹,无论如何花团锦簇,你都不甚感兴。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想把你要的,想把这人间干净之物,想把这人间美好之物,一一送到你身边。
可你偏偏不肯要。
灵儿怀中抱着几匹锦缎,流光溢彩,见之忘俗。掌柜拂袖介绍道:“这是杂珠锦,这是鸳鸯缎,这是朱雀绫,这是牡丹缎,请高媛与郎君挑一挑,可有看过眼的?”
你立在窗前,下巴微低,一缕青丝被风吹起,半遮柔和的眉眼。
我心尖微漾。
你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都好。”
你不喜欢我,所以我赠的绸缎都好。你说都好,其实是都不好。
我危险地看你,以眼神传达威胁的意味,玩味地无声咀嚼这两个字:“都好?”
你受了惊吓,眼眸水凌凌的,犹如山林间的小鹿。沉吟片刻,你抚摸一匹水绿的织金绸:“买两匹颜色浅些的,我们走吧?”
我将茶盏搁在紫檀镂空茶盘上,朗声道:“这些都配不上我的仙鹤公子,取吴陵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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