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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越来越多,越来越离奇,有时站在扭曲的空间里,有时陷在脱不开身的危机。不论什么场景和情节,路帆一定会出场,构成梦中行为的全部动机。
她频繁地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个男孩把野猫抓到书包里,挥着榔头一下一下打死。老师抓住他以后,质问他伤害动物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他一脸茫然,瞪大了眼睛说,他被困住了,就像那只猫。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可是一切又都变了。她清晰地记得过去两年里发生过的所有,并且不断在头脑中回味;看看眼前,曾经拥有的那些东西再也触碰不到。
都去哪儿了,都去哪儿了?绕了这么大一圈,怎么都不见了?
她被困住了,就像那只猫。
四八、逃跑(上)
“许千呢?”
“没来。”
“又没来?”
“啊……”
数学老师停下手中的粉笔,转过身,环视一圈。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两周都缺了几天的课了。”
张淳不敢吱声,挺直了脊背接受老林投来的目光。背后空空荡荡,许千的桌上只有一张翘起的便签,潦草地抄着一句歌词: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半生回忆。”
李炳然走了以后,许千常常请假,一周至少缺一天课。她不知道怎么在学校待下去。静不下心,一分一秒都难熬。回到家里,至少她可以一个人待着,没有触景生情,也不会因为别人提起某一个路帆曾经说过的词语而产生哭的冲动。
花姐不想给她假,但是没办法。做了两年多的师生,虽然自认为从没走进过许千的内心深处,花姐还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孩。看她坐在教室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心疼。许千来找她请假,最后说出口的总是“歇歇吧”。
别人都在背后说是因为她太想李炳然了,绯闻男友一走,在学校待不住。许千知道这些话,一向嗤之以鼻。她还嘱咐张淳,别人问起她和李炳然的关系,不用跟他们理论,就装不知道好了。
要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同时发生的事情还有路帆的离开。她恨路帆,这是真的;她不想让路帆成为众矢之的,这也是真的。她觉得自己很矛盾,矛盾得快要割裂。连做梦都想杀了她,回到现实里,竟然都不愿意让她受一点委屈。
人啊,贱不贱。
不过今天这节数学课并不是她有意要逃的。
昨天晚上一直头痛,回家以后吃过止痛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刚有了些朦胧的睡意,闹钟又响了。打过电话,请了半天的假,打算着睡一上午,下午再来。
午休的时候,她背着书包出现在楼门口。正要上楼,碰见了吃完饭下来散步的老林。
“诶,许千,你等等。”
闻声停住脚步,不无尴尬地微微鞠躬,说了声“老师好”。
“好什么好,我可不好。”老林气冲冲地走过来,一副惹不得的模样,“你最近怎么回事,是身体不舒服了还是家里有事,怎么总不来上学?”
“身体不太舒服,今天早上折腾到五点才睡着。”
“发烧了?”
“头痛。”
“你们高三的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很正常,挺一挺就过去了。哪一届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那些同学都好好地来上课了,你有什么坚持不了的?”
许千不愿意反驳,垂手站在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老林数落。
“高三是场持久战,明白吗?你不要以为自己以前学得好了,到高三就可以松懈了。我告诉你,我以前见过好多高一高二成绩不错的学生,到高三一放松,成绩马上就掉下来,根本追不回去。你别不信我说的,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知道,不松懈。”
“许千,这种时候,你可得听话了,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能不请假就不请假。你现在耽误下的,以后可没工夫补。等你高考出分了,后悔都来不及。”
哈,又是后悔。花姐说过,现在老林也在说。
你们都觉得,我会后悔吗?
“是,是,来不及。”夸张地笑着,一脸真诚地侧过身,直视老林的眼睛,“老师,您放心,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老林还想再教育几句,不等她开口,许千就找个理由先跑了。她不想听人提起那么长远的事情。高考以后,毕业以后,甚至是工作以后。
太远了,远得好像永远不会发生。她能看到的只有今天和明天。今天和明天,都是没有路帆的、暗无天日的一天。
高三楼和之前那两栋的格局一样,想去十二班,有两条楼梯可以选。许千还是选了绕远的方案,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十一班。她自信这个时间没有风险,路帆不会出现在教室附近。
单肩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往楼上走。程灿灿前两天说,看她走路很担心,像喝多了一样,拖着两只脚在地上蹭。她以前当然不是这样走路的。以前就算累了一天,也昂首阔步。
可能真的醉了吧。醉到连迈稳步子的力气都没有。
上到三楼,转过扶手,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身影。纤瘦,温柔,抗拒。
休息的时间,走廊空荡,安静又惬意。路帆站在教室外的桌子旁整理试卷。纸页翻动的声音一路传过来,钻进耳朵,搔着越跳越快的心脏。
手上没有一点力气,快要扶不住书包的肩带。她好想跑。转过身,一路跑到楼下、跑出校园,就像之前很多次做的那样。只要依旧逃避,她就能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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