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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悠扬的纯音乐在会议厅里响起。不少品牌的手机系统里都有这种自带的铃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
最后是导游接起了电话,她嗯了几声便放下手机,再次面对众人时,脸上爬满了喜色。
“虚惊一场,用不着报警了。”
“他们去哪儿了?”一个声音大声问。
“是啊,他们去哪儿了?”所有人都好奇起来。
导游又恢复了她活泼健谈的本色,“大家猜猜看?”她朝众人挤了挤眼睛,“算了,我来告诉你们吧,史先生打电话来,说欧阳雪已经回家了,他也打算回去了。”
“原来回家去了啊。”王春华自言自语,“这小雪,也不跟大家说一声!”她又转向周可,“小周,你别学她,阿姨给你发消息你可得回复啊!”
周可心神不定,唔了一声。
外面雷声滚滚,天色昏暗,会议厅角落里,那个黑影已经看不见了。
……
步入中年后,和焦虑对抗是不少人的日常,三十七岁的史建业也不例外。年轻时他意气奋发,敢作敢为,凭借一手自学的拓片造假技艺在古文物界闯出了一番名堂。到了中年,他的技艺被更为精妙复杂的机器取代,人生渐渐落寞,欲望却日益膨胀,因而焦虑便不可避免。
从网络上他了解到焦虑源于恐惧,一种万事万物皆不可控的恐惧。他研究自己的焦虑,久病成医,对症下药,抓住过不少救命稻草:仁波切、易经术数、易于掌控的青春肉体、某种让人上瘾的游戏……可救命稻草从来都不是免费供应的,结算的时候到了,他发现自己无力支付。怎么办呢?他焦头烂额。
焦头烂额的史先生正绕着灵境岛四处逡巡,他在找一个人,那个曾经使他生厌,如今令他焦虑的妻子。连温顺的妻子也失去了控制,做丈夫的如何不焦虑?
最近几年,他刻意朝敬爱的仁波切学习,不乱发脾气,保持平常心,但压抑久了,本性显露的时候却更加难以自控了。
但其实他压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她为什么要跑出去呢?真是个没脑子的蠢女人!还有隔壁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她为什么老跑出来妨碍他?要不是她,他已经把事情做成了。
他用力踢开脚边的碎石,借以发泄心中的怒气,脚趾却升起一阵刺痛。
他骂了一句脏话,弯腰去察看自己的脚伤。再抬起头时,眼前赫然多了一个人影。
黑色的人影。站在距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如此近的距离,他却完全没有察觉。
“你是哪个?”史建业强撑着站直了。
那人穿了一件黑袍子,戴着兜帽,叫人看不到他的脸。史建业相信鬼也相信神,但他觉得眼前这个是人。既然是人,就不值得畏惧。
然而,他的腿却兀自开始畏惧了,畏惧得发抖。
周围是一片疯长的荒草,血一般浓稠,惨绿色的血。天空乌云密布,末日般的阴霾向人压下。
闷雷在极高极远的天际滚动,轰隆声却近在耳畔。
“你到底是谁?老子不怕——”
人影终于动了。他抬起左手,缓缓地掀开了自己的兜帽。一张脸暴露出来,平平无奇的脸,小眼睛,眼皮浮肿,堆满了脂肪,圆乎乎的胖脸,几乎看不出轮廓。
他笑了,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还记得我吗?”
“是你!”史建业认出了他,尽管叫不出名字,但只要再给他一分钟,不,半分钟,不不,十秒就够了。他会想起来的,他记得所有的大客户,而这个人就在他的大客户名单上。
“在找老婆啊?别白费功夫了。”
“你——你是黄胖子!我记得你,你姓黄。你知道我老婆在哪儿?你想干什么?”
黄胖子嘿嘿一笑:“我来,就是想带你去和她团聚。不过,先打个电话吧?别让人白等着你了。”
“打什么电话?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那这个总能听懂吧?”黄胖子的手抬了抬,一道滚雷声倏地炸响。
史建业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浑身哆嗦着:“好,打电话……”他取出手机,手抖得太厉害以至于无法解锁手机屏幕。
一个冰凉的硬物抵到他腰间,催促着,“快一点!”
终于解锁了手机,翻开了通讯录,但他的手指迟疑着不肯按下那个拨打电话的小标志,再拖延一点儿时间,再给他一点儿时间,他准能想出办法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是造假的行家吗?连个谎话都不会编?你以为我是傻子,可以被你骗到死啊?”黄胖子的语气里没有怨恨,倒是像在开玩笑,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
史建业还在犹豫,腰上忽的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好好……”他答应着,心一横,用力按下拨号键。
夫妻
欧阳雪是被一个男人的声音吵醒的,之前她一直在做梦,一个美梦,梦里她还年轻,梦里丈夫还不会对她动手……
“还睡呢?我那一下也不重啊!怎么就叫人睡了一天一夜?喂,醒醒,睁眼看看,我把你老公请来了!”最开始的那句,男人像在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她咕哝了一声又继续睡,她不愿意从梦里醒来,但最后那句话响如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她猛地坐起——
她没有成功,她的手腕和脚踝都被麻绳紧紧绑住了,她没法坐起身。
这是什么地方?她想张口呼喊,却发不出声音,嘴巴被黑色的胶布封住了。
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到。直到有人将蒙住她双眼的黑布条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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