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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遇和萧容深神色微妙起来,这些半大的孩子隐约意识到为何父皇与长公主会接裴氏母子进宫——先帝之孙这个身份委实特殊,足够被人做许多文章了。
萧宜明也不是蠢人,却因此恼羞成怒,骂道:“父皇赐你随了裴老将军的姓,祸不及妻儿,便是隆恩了,你还敢跟先帝攀关系?你爹通敌叛国,九泉之下还有脸面见先帝吗?”
他越骂越怒,见裴珩脸色铁青,拳头咯吱攥紧,他挑衅道:“怎么,你还敢动手?那些宗室子弟被你欺负,我还没替他们教训你呢,你爹就是杂……”
萧知遇一听他再度拿裴珩生父说事,便知要糟。
他还没来得及劝止,就见裴珩一下扑了过去,拳头便往萧宜明脸上砸。吴飞谭被唬得后退两步,又反应过来,要上前拉扯,被裴珩一个手肘撞在肚子上,当即“哎呦”一声倒地不起。
这罪臣之子瘦小得好似半月没吃饭,居然能有这般力气,萧宜明一时挣不过,被打得惨叫起来,几个内侍拥过去才拉开。
裴珩被人捉住,两眼赤着,仍然透着不甘和愤怒。萧宜明已是鼻青脸肿,被萧容深扶起,捂着腮帮跳脚道:“你们站着干嘛?还不给我打!”
人高马大的一个内侍应声出列,捋起袖子抡圆了胳膊,只听啪的一声,裴珩头一偏,鼻尖滴出了血。
挨打
萧知遇站了起来,这一巴掌扇下去,他疑心裴珩的牙齿都该掉了。
果然就见裴珩脸颊抽动一会儿,忽而张口,吐出一口血来,血里果真夹着一颗牙。
血沫正溅到萧宜明的靴子上,他嫌脏一般连退两步,骂道:“你故意的?”
裴珩半张脸是血,神态阴翳地抬头瞪视。
太监骂道:“还敢瞪殿下呢?看来你连眼珠子也不要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已不能善了,眼看裴珩还要挨揍,萧知遇便挤过去阻拦。他人小,只得攥着那内侍的袖子拖住,高声道:“已经还手了,这可是长公主说情送来的人,四弟真的想好了?”
“那是长公主心慈,却不知道这小子是个忘恩负义的,该打!”
话这么说着,他却没再动手,想是有了顾忌。
他瞥了眼裴珩身上的衣物,发觉那料子竟是前阵子他向长公主讨要而不得的,是关外贡品。他便觉长公主待裴珩居然比待他好,冷笑道:“真是个好显摆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富贵,来我们跟前穿这么多,袄子毛领都可劲儿往上套,可不得发热么。”
裴珩冷冷的,不言语。
“不过是脱件外衣的事,矫情得要命,既然他不肯纡尊降贵脱了,那便我来帮他,省得憋出病来,还指责是我那炭盆的错!”
萧宜明说罢抬了抬下巴,内侍们得了令,便拥上前去扯裴珩的大氅,扔在地上。裴珩牙根紧咬,几度挣扎,他实在劲儿大,太监们用了些力气,压着他肩膀跪下,才算制住。
裴珩挣脱不得,跪在地上,面显屈辱之色。
一旁的萧容深犹豫道:“气都出了,你还折腾他做什么……”
但他的话四皇子一向不听,他的生母梁昭容出身低微,攀附淑妃而活,他也素来捧着萧宜明,劝了没用,便只得走了开去。
萧知遇跑出去示意侍卫去告知父皇,回来了见这光景,嘲笑道:“你不过是看他那大氅嫉妒罢了,你若真想要,我把父皇赏赐景华宫的那匹送你就是了,为了这点事闹起来……哎,你真不怕羞。”
萧宜明一下恼羞成怒:“谁要这劳什子!”
说罢不解恨似的,狠狠往地上的大氅踩了一脚,抹了靴子上的血渍。
那头的裴珩见了,眼睛登时通红,一下暴起和内侍们扭打。
他安静时看着还颇有教养,仪态不凡,哪知一打起来,竟是疯子一般不管不顾,全往脸上招呼。
期间他袖子被翻起来,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一看就知道是打的,瞧着格外可怜。
萧知遇到底看不过去,推开太监扶起了裴珩,裴珩却看也不看他,垂着头,仿佛不愿被看到自己打落牙齿的狼狈模样,一脱困便将那大氅攥到身边,又拉下袖子遮住伤。
萧知遇离得近,看出这手腕上有被铐过的淤青,伤口结了痂——他幼时在朔州见过流放的官奴,手腕便是这模样。
他听说因萧旸勾结北狄之故,刑部确实派了人去查,怎么还给半大的孩子用镣铐?且看他这豆芽菜似的身量,伤又多,若不多穿些,只怕要被人看到伤口欺负了去,难怪不肯脱外衣。
萧知遇原先听了贵妃的话,不想多管闲事,这时瞧着也不免心生怜悯。
吴飞谭肚子还痛着,勉强起了身,冷笑道:“这想来是宗学的宗室子打的?听闻淮安王世子被你打落了门牙,这么看真是便宜你了!”
他说话时牵动了肚子,疼得面目扭曲,放狠话都看着凄惨。
萧知遇拉了裴珩到身后,裴珩也不怵,抹了把脸上的血,冷漠道:“你们也可以试试,看有没有他经打。”
“你这疯狗——”
萧宜明大怒,冲过去就要踹,文华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通禀声,是皇帝到了。
他浑身一僵。
这是文华殿皇子斗殴的头一回,皇帝面色极为难看,迈进殿门便喝问道:“谁在这里生事?”
再看殿内情景,书案东倒西歪,内侍们瑟瑟发抖跪了一地,裴珩半张脸是血,颇骇人,四皇子脸颊又肿得老高,皇帝便知大约是怎么回事了。
萧宜明讷讷道:“父皇……”
皇帝喝道:“知遇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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