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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贵妃责备地拍了拍他的手,“听话,我不选王公大臣家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定有些难伺候的臭脾气,你一个便够叫人头疼了,当然要选省心的。”
见母亲有心,萧知遇默默的,没怎么反对。
他还疑惑母亲为何突然提起伴读之事,听莺姑姑说了,才知是长公主劝皇帝,说那裴氏之子可怜,既然犯错丢了在文华殿读书的机会,不如允他在文华殿旁听,随皇子差遣,下次还有过错,再处置不迟。皇帝来景华宫时,跟贵妃提起了这事,贵妃便有了心思。
萧知遇一听便知是昭斓求的,裴珩若被昭斓讨了过去做伴读,旁人也不敢欺负了。
哪知过了一天,萧知遇下了学,贵妃忽然坐着轿辇来接他,要去皇宫东北角的朝梦苑。
“去那里做什么,找裴珩么?”
“我们去看看他的状况,若是病得厉害,得给他找大夫。”陆贵妃说道,“今早你父皇把裴珩指给了你当伴读。”
萧知遇一愣,大声道:“谁要他了!”
陆贵妃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惹这个麻烦,但你父皇心意已决,今后你只当裴珩不过是个同窗。”
萧知遇还想再说什么,但他在父皇膝下这么多年,早知父皇脾性,怕是不会更改了,便闷闷不乐,又想着裴珩分明也看他不顺眼,若是裴珩能拒了,最好不过。
朝梦苑偏远,一行人走了好半晌才到,门口有个侍女立在外头,仔细一瞧却是长公主身边的,向贵妃和二皇子施礼问安——想来是长公主先一步到了。
看守朝梦苑的宫人见是贵妃娘娘到此,诚惶诚恐叩头拜见,居然也不通传一声,立刻便引了贵妃母子进门。
朝梦苑荒废了许多年,如今有了人居住,打扫了一番,也还是萧条破落,院墙上破开了裂缝,挤出了满墙的枯藤。
萧知遇随母亲进了院子,穿过庭院前往正屋,居然一路上没看到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
他四处看了看,“这宫里只你一人伺候?”
引路的太监答道:“还有一人,刚拎了食盒去给两位主子传午膳去了。”
“裴珩呢?”
“裴公子还有伤,在屋里歇着。”
萧知遇皱了皱眉,不由想到了“阶下囚”三字。
两人走近正屋,引路的宫人便识趣退下,萧知遇只听屋里一个陌生声音道:“怎么偏偏是陆家?我们母子和陆家不共戴天,怎能让我的珩儿去伺候陆沅玉的儿子!”
想来便是传闻中那位性情强硬的裴夫人了。
陆贵妃有些尴尬,对着满脸疑惑的萧知遇低声道:“先帝在世时,你外公支持当时的大皇子夺位,与萧旸政见不和,有些龃龉。”
她还有句话没明说:萧旸失踪以至于满朝传闻他战死在凉州时,便是陆太师力举萧广渡为储君,断了萧旸将来为帝的可能性,这对坚信丈夫还在人世的裴氏来说,无疑是深仇大恨。
屋那头,又听长公主柔声劝道:“我原先提议,让裴珩跟着凌妤,但皇兄想着凌妤是个女孩儿,不好和外男过于亲密,便指给了知遇。诸位皇子里,只知遇还没有伴读。”
“那可是陆家,谁知道珩儿会不会受人欺负!”裴氏忿忿地道,“四皇子都如此跋扈,他……”
想是意识到了眼前的长公主是四皇子姑母,也算一家人,裴氏顿了顿,到底看在长公主面上没再说什么。
长公主有些愧疚:“宜明的性子我和国公都心里有底,淑妃对他溺爱娇纵,养到这岁数才知是养歪了,她也没法子,一直托我向你道歉……你也知道,裴珩才十来岁,还是个好学的,从前宗学的机会便是他主动向我求的,他不能拘在这里荒废了呀。”
裴氏哽咽道:“可他再这么下去,迟早被人欺负得没命……我宁愿他和我在这里茍延残喘,也不愿他哪天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无处喊冤!”
“何至于说这样的丧气话,”长公主叹息道,“不瞒你说,宜明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性子乖张,太子政事繁忙抽不出手管他们,也就知遇还能压他几分。”
裴氏还想说什么,又被长公主截住话头:“当日在场的,只有他肯护着裴珩,他是个好孩子,心地宽厚,不会让裴珩吃亏的。”
裴氏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但愿如此,珩儿想出去,我难道还能拦着一辈子么,唉。”
这便是答应了。
陆贵妃踌躇着,总觉得见面尴尬,小声对儿子说道:“我们先走?”
萧知遇:“……这样会显得我们很心虚哎。”
贵妃想了想,只得叹气。
皇帝有命不说,她心里也觉得裴珩可怜,总得过来看看,免得教人以为贵妃看不起新来的伴读。且来都来了,总不能越过生母就去看孩子,裴氏总要一见。
萧知遇在院里踢石子,踢向墙上的枯藤,啪嗒啪嗒有一声没一声的。两人等了一会儿,才叩门进去。
裴氏望了眼贵妃母子,扶着桌面起身,无甚恭敬,“罪妇裴月容,拜见贵妃,拜见二皇子,恕罪妇有腿疾,不能跪地相迎。”
她欠身施礼的模样是真正勉强,倒不是作态,是她腿疾缠身,只站起来片刻工夫,便两腿发抖。
陆贵妃赶忙扶她,道:“身体不便,夫人还是坐着吧。”
萧知遇悄悄打量裴氏,心想真是位美人,只是与裴珩一般面黄肌瘦,减了颜色。她身上也穿着体面的华服,但因形销骨立,仍不合身。
他细细看了裴氏衣物,应是和裴珩一样,都是长公主所安排,是皇家进贡的布料,之前在国公府住的那几天,看来是受了长公主颇多照顾——难怪裴氏厌恶萧家,却如此感激国公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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