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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却朝着裴珩。
萧知遇颤声应了:“是儿臣。”
他知道这话一出口,必定惹怒父皇——他虽接触过一些政务,却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父皇拿来考验历练皇子的。但眼前这封是边关密报,连皇帝眼下带来议事之人,都是心腹重臣,他怎有资格干政?
且事关萧旸,实在敏感。
朝中有个参将酒后议论了一句萧旸,说了些对圣上大不敬的,被下了大狱,朝廷命官尚且如此,更遑论宫里多嘴谈论而被处死的太监,数不胜数。
父皇果然大怒道:“孽障!”
在场的重臣早已自觉退到门外候着,一听这阵仗,跪倒了一片。
这封奏折当即砸在萧知遇头上,硬角正撞到了额头。
“贵妃是如何教的你?陆太师是如何教的你!朕何时允许你翻看朕的奏章?将来是不是要越俎代庖,奏章上改写你的朱批了!”
萧知遇虽一向有些畏惧父皇,但因知礼乖顺,从未被苛责,几时受过如此责骂,心里有些害怕,“儿臣、儿臣知罪……”
“来人!”皇帝高声道。
眼看萧知遇就要受罚,裴珩却忽然叩头:“陛下明察,此事与二殿下无关!”
萧知遇一愣,就听裴珩接着道:“是我见陛下神色匆匆,猜测其中是边关要务,因而求了殿下查看。是我擅作主张,甘愿受罚,二殿下受我连累,望陛下开恩!”
他是额头叩在地面说的话,声音闷沉,萧知遇听得心惊,几回开口想打断,都被裴珩声音盖了过去。
他是皇子,父皇再如何震怒,也不过打一顿惩戒了事。裴珩不一样,原就处境艰难,还撞上了北狄即将攻打朔州,萧旸通敌之名更加确凿的档口,若再顶上个窥探朝廷机密的罪名,父皇心狠些,便是下令秘密处斩,也无人能说一个“不”字。
裴珩平日里代他受过也就罢了,怎能揽下这等罪名!
萧知遇见父皇面色愈发难看,唯恐裴珩有难,膝行几步道:“父皇,是儿臣僭越,儿臣——”
“够了!”皇帝喝道。
他怒火更甚,目光扫过这两个跪地的孩子,只觉裴珩在此刻格外刺眼,戟指骂道:“你从前便目无尊卑,朕念裴老将军只你一个后代,便体恤于你,怎知你不服管教,枉顾君臣礼法,竟连边关机密都敢窥伺!”
“你今日能窥探机密,改日心怀怨恨,怕不是要通敌了!”
这话说得诛心之至,要将萧旸父子钉死同一桩罪名,裴珩浑身一震,咬了牙没说话。萧知遇连声求情辩白俱都无用,才明白过来,父皇这是因萧旸迁怒裴珩,哪里管他是否真正有意窥探,出一口恶气罢了。
皇帝大喝道:“来人,将裴珩拉出去杖责五十!拖回朝梦苑,让裴氏好生管教,若大昱再出一个叛臣贼子,她裴家也得遭殃!”
外头赶来的内侍们连忙进门,将裴珩架了出去,裴珩努力回头望了萧知遇一眼。
萧知遇眼睁睁看着他被按在屋外地上,沉重的木杖便打了下去,他闷哼一声,到底撑住了没有喊叫。
一时间屋里屋外死寂一片,惟余木杖打在骨肉上的闷响。
“父皇,只求父皇看在裴老将军的面上……”
萧知遇试图求情,还未说完,便被盛怒的皇帝一个耳光打得扑在地上。
“你还敢给他求情,莫非以为你能全身而退?”皇帝大骂道,“你身为皇子,连个伴读也无力约束,被他爬在头上作威作福,还全然不知!”
这一巴掌打得萧知遇耳际嗡鸣,怔愣道:“我没有……”
“宫里早就传遍了,你对这孽障殷勤备至,怕不是被迷了心窍!从今日起,文华殿你不用去了,哪天想明白了再出来!”
萧知遇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往外张望,只看到了垂头屏息的大臣,和没了声息的裴珩,陆太师今天未被传召,他连求救都不知还能向谁求。
安国公匆匆赶了过来,经过院子时看了一眼背上渗血的裴珩,便眼观鼻鼻观心,躬身进了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叩拜道:“臣参见陛下。”
皇帝免了他的礼,安国公拾起地上的密折看了,神色一变,转头望向外面的裴珩,“陛下,这是……”
皇帝疲惫地拂了袖:“养在朝梦苑两年,一个不知恩的孽畜罢了……萧旸去年还传信于朕,同朕辩白他从未敢忘家国之恨,求朕善待他们母子,如今看来是鬼话连篇,朕养虎宫中,哪日说不定便会被反咬一口!”
这时,外头行刑的宫人小心翼翼道:“陛下,他昏死过去了。”
皇帝怒道:“那便泼醒了!内侍省难道没有教过你们?”
宫人连忙告罪,领命去了,萧知遇叩头哀求道:“父皇,裴珩一向身体不好,再打下去迟早要没命的……”
皇帝胸口起伏,显见要发作,安国公劝道:“陛下,裴公子年纪不过十几,这杖责便是个大男人也经不住的。”
他说着,上前几步躬身低语,皇帝想来是被说动,瞥了裴珩一眼,厌烦地挥了挥手:“带下去,这次算是小惩大诫。”
说罢指了指萧知遇,怒道:“你也回景华宫思过!”
萧知遇叩头谢罪,连忙退出门,去扶地上人事不省的裴珩。
裴珩头颅已无力垂下,身体也仿佛一滩烂泥,萧知遇从未想过裴珩这样的瘦的人,居然如此之沉,压得他一下跌在地上,被手持木杖的宫人搀起身。
景华宫内侍们早已听到动静赶到外面,但无人敢进,都远远在台阶下候着,见萧知遇出来了,才敢过来相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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