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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假山后头的凉亭里,萧知遇往他衣服背后画梅时,那又轻又温柔的触感。
而他那时正看向前方灿烂朝霞般的花林。
那是桃林,还是梅树?
他想他有些分不清。
过了半晌,萧知遇看着背上的伤抹完了,便直起身,打开了另一瓶药酒嗅了嗅,递给还在穿衣服的裴珩:“这个治跌打的,你哪里扭着了伤着了,可以抹这个,记得多揉几下。”
裴珩默默收了,继续收拾二皇子的书箧,两人起身往外走去,出了殿门,景华宫的内侍们还在外候着,萧知遇这才想起自己原不用亲自动手的,叫内侍们擦药岂不是省事得多。
然而裴珩现在这不吭声的模样,看着居然软和了许多,他不由心里得意,心想果然还是亲力亲为才叫人感恩戴德。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为何,他竟也不好意思多话了。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过花园时,看到有只半大的鸟儿掉在土里,扑棱着翅膀,却只能贴着地面打转,实在狼狈。
萧知遇蹲下,小心地伸出手指,将这鸟儿拾起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是翅膀受了伤,脱落了几根羽毛,有血。这小鸟脾气倒不小,半死不活了,还拿喙啄他的手心,不疼不痒的。
宫中妃嫔们有许多养鸟解闷的,但鸟儿容易脱笼逃跑,加上这边花园景致颇佳,便逐渐多了许多鸟儿聚集,有些无事可做的内侍喜欢来这边用弹弓打鸟。
他觉得可怜,捧起这翠羽黄腹的小鸟左看右看,准备带回去。
裴珩道:“殿下想养着?”
“不想养,我嫌它们吵闹,大早上的扰人清梦,”萧知遇说道,“但都遇到了,带回去养好再放生就是了。”
景华宫和朝梦苑在不同的方向,他俩只同路一段,过不了多久,就要分头走。两人走了半晌,裴珩在这途中逐渐恢复了冷漠之色,到下一个路口,便各自回去。
萧知遇站在原地,漫不经心拨着一直啄他的鸟喙,偷偷瞥了裴珩背影一眼,又看了看鸟儿受伤的带血翅羽,心想这倒霉又嘴硬的鸟,倒真像他那每天都挂着彩的伴读。
试探
裴珩在习武课上表现颇佳,一段时间下来竟得了几位武官的一致称赞,萧知遇是个滥竽充数的,与有荣焉,骑着小马时都觉着自己神气。
萧宜明自从在武课上被比下去之后,更爱在文课上找茬,裴珩还是那副臭石头样子,叫人火起,但因萧知遇维护,总难找出什么错处。
这么不紧不慢到了秋天,有一日上武课时,萧知遇没一会儿便在马上摇摇欲坠,被裴珩眼疾手快扶了下来。
他怕热,身子骨又差,夏天便经常中暑昏倒,武官们早就想将这尊弱不禁风的大佛送回去,但二皇子非得留下,宁可躺在崇仁殿门口喝着冰镇酸梅汤,让宫人打扇,欣赏他的伴读顶着烈日跑马,也不愿意收拾收拾回去。
天气虽入了秋,但也还热着,一看二皇子又身体不适,武官们便唤了宫人过来,扶他到崇仁殿中歇息。
萧知遇躺了半晌,屏退了内侍,特意指了裴珩过去给他扇风,说他劲儿大,风凉快。
裴珩过去了,在庑房里打了会儿扇子,萧知遇缓过来些,便起身小声道:“快,换衣服!”
裴珩手一顿,“怎么了?”
“今天莺姑姑出嫁,我得去送送她,以后恐怕都见不着了。”
“贵妃要是知道你逃学,会发火的。”
他面上还是那种不讨人喜欢的冷漠神色。萧知遇有时会觉得两人关系好些了,但在这种唱反调的时候,他又觉得裴珩依旧像文华殿刚见面时那样讨厌。
萧知遇自顾自解衣带,“偷偷过去不就是了?你不说还有谁能知道。”
裴珩不赞同地看了看窗外,萧知遇今日心情低落,便赌气似的不再叫他,自己脱了箭衣,单薄的身板罩上宽大的常服。裴珩到底还是起身,跟着换了衣服,萧知遇瞥他一眼,气消了些。
两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路赶往景华宫。
景华宫今日颇有喜气,萧知遇找了偏门,守门的宫人见是殿下,自然悄悄放了进来。他俩便顺着吹吹打打的声音赶到后院,从小门缝里望去,陆贵妃正给哭哭啼啼的莺姑姑盖上红盖头。
宫娥们一阵欢腾,送了花轿出后门,这一行人热热闹闹的,挑着小道走,要将新娘子往宫外送。
萧知遇远远在后头跟了一会儿,停在转角,心里有些伤感。
莺姑姑年纪不小了,贵妃念着主仆间的情谊,跟皇帝求了恩典,亲自操办婚事,召了她那中举的表哥来京师,让莺姑姑从她的景华宫里坐着花轿出去,在陆家庄子上完婚,给足了脸面。
完婚之后,莺姑姑就要跟丈夫回乡,今后等闲见不着面。
“莺姑姑从前就跟我说宫里憋闷,还不得擅出,今日她终于能出宫……却是坐着花轿出去的,回不来了。”
萧知遇望着那花轿消失在宫墙后,低声道:“以后等我出宫开府,我便找机会去看莺姑姑。”
裴珩道:“你若想她,接她来京师住下不就是了。”
“我是自己想出宫。”萧知遇说道。
裴珩格外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是觉得无趣,之前我们一家都在朔州生活,朔州苦寒,但却自在,哪里像现在这样规矩多。”萧知遇说着,耷拉着脑袋往回走,“母亲住进宫里成了贵妃,我都觉得她笑容少了。”
时常怕失去父皇的宠爱,怕陆家被父皇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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