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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捕蝶网38（第2页）

贺丞走到他身边，背靠着另一侧门框，对他说：“你可以继续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楚行云把目光从院子里拉回来，放在廊下几盆秋海棠上，看着花朵翻涌颤动，他沉声道：“我需要你向我保证，你和江召南之间没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贺丞明白了，楚行云已经把江召南定为“蝴蝶公爵”的嫌疑人，此时楚行云在担心他是否会成为那棵木槿树，被天网似的蔷薇染指、侵袭。如果楚行云把蔷薇连根拔出，他能否安然无恙，自保脱身，还是会被蔷薇布满毒刺的花藤撕扯勾连，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楚行云在担心贺丞，贺丞也是江召南案中楚行云唯一的顾虑。

贺丞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明知道他是‘蝴蝶公爵’，却向你隐瞒，不揭发吗？”

楚行云沉沉叹出一口气，道：“对，为什么？”

贺丞看着他明明担心忧虑却强装镇定的侧脸，说：“我不知道。”

楚行云霎时转头盯紧了他，目光疑惑又深沉。

贺丞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我的确不知道他的另一层身份是什么。至于那个面具，如果夏星瀚不把它偷走再次展示在我面前，我都忘了那个面具的存在。面具是江召南送我的，直到几天前我也才想明白，面具不是一个礼物，对我来说更不是什么身份的象征，而是一张邀请函。”

“什么邀请函？”

“邀请我加入他们，共享身份的邀请函。”

“他们？”

贺丞看着他，道：“我怀疑‘蝴蝶公爵’是一个团队。”

团不团队的，现在对楚行云来说不重要，此刻他关注一件事：“你参与了？”

贺丞：“……”

白说了这么多，这货依旧一根筋。

贺丞冷冷道：“如果我参与了，帮助你灭我自己吗？”

楚行云目光笔直又犀利地看着他：“有可能啊。”

贺丞的耐心在一瞬之间被楚行云耗光，他发现楚行云聪明是聪明，但是有时候楚行云的关注点格外猎奇，脑子里容易打死结，重点完全找偏。

贺丞扭头走回客厅，对傅亦说：“傅队长，我收集了一些资料，你们可能用得到，待会儿派人去方舟大厦取一趟。”

在楚行云的意识里，贺丞是有可能为了帮他摆脱险境而把自己搭进去的，贺丞就算没有直接参与，至少也是知情不报，保持旁观者的姿态，冷漠地维持双方安定，试图在他和江召南之间搭建一道桥梁。贺丞既是在保护他，也是在掩护江召南，直到昨晚他窥破江召南的秘密，江召南对他起了杀心，贺丞才选择立场，站出来袒护他。

一如贺瀛所言，这次的势力围剿来势汹汹且矛头精准，同时也隐秘见不得光，纵使身为被动方的贺家也只能在暗处掣肘风云。或许贺瀛此时正在和最高检领导互通底牌，或许下一秒一道新的旨意就会从京城发往银江，或许贺瀛落入弱势会把他推出去承接恶意，或许……

可变数太多，只因为对方是江召南。就像贺家不会准允贺丞出事一样，江召南同样有人保护，比如已经暴露目标生死不明的郑西河。那么贺丞呢？贺丞很清楚他一旦揭发江召南将会面临什么，所以才会旁观到最后才行动。现在贺丞开始行动，配合警方中以楚行云为主的一股微薄的力量反向围剿江召南，那么贺丞必将暴露自己的立场，贺家和江家之间的矛盾和积怨或许就此结下，贺丞就会落入和他一样的境地，成为在各自所处的阶层中的一名异类。

所以楚行云很担心，贺丞的身份太敏感，稍有不慎真的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但是贺丞却好像没有多少忧虑，对傅亦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妥，道：“稍等，我换套衣服和你们一起去。”

说完他上楼了。

傅亦有点糊涂，虽然贺丞一直没什么坏心眼，但也绝不属于公德心爆表，热心配合警方查案的好市民，现在贺丞这么积极地提供线索甚至即将提供证据，转变如此之大，让人十分诧异。

傅亦面有疑虑地去看楚行云，楚行云和他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慢悠悠踏上二楼台阶：“我也得换衣服。”

几分钟后，他换回自己的衣服。贺丞依旧穿着正装，只是没穿西装外套，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还把袖口卷到了手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活动方便，十分有面临突发状况的自觉性。

一行人准备出门的时候，傅亦忽然接到乔师师的电话。

傅亦和乔师师通完话，难掩惊喜地对楚行云说：“吴耀文抓到了。”

楚行云很冷静，不假思索道：“带过来。”

或许当真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吧，乔师师按原路返回银江经过绿丹山时，在莫心谷附近发现了正在逃亡的吴耀文和吴晓霜。吴耀文开着一辆几乎报废的二手车，躲在露宿区等警察走后才开始出逃，但是好巧不巧碰到了抓捕孙世斌归来的乔师师。

倘若乔师师警惕性没那么强，返回途中掉以轻心而放过车牌号归属于千里之外的邗江市，但是车身丝毫没有蒙上尘土的可疑车辆，或许就将和吴耀文擦肩而过。短暂的公路追捕后，吴耀文和吴晓霜被她带回。

吴耀文还是老样子，如果不了解他的罪恶，他身上依旧闪耀着人性光辉。现在他看起来更为苍老，短短几天过去，他就瘦了许多，整个人就像沙漠里被晒干水分的干瘪老树，身上一丝生气都没有。被乔师师扭着胳膊穿过庭院朝等待着他的楚行云走去的时候，吴耀文就像被押往断头台的囚犯，正在逼近死亡和绝望。

吴晓霜也受了路途颠簸，身体虚弱面色发黄，嘴唇干裂神情惶惑，一踏入阴凉的室内就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杨开泰连忙扶住她，在贺丞的指引下把她带到客房休息。客厅里很安静，气氛沉重又静谧，吴耀文站在门口，像一块失去生命力的顽石。

楚行云看着他，无声地和他展开对峙。他对吴耀文的信任已经在发现造假视频时消耗光了，现在的吴耀文在他眼里和其他犯罪嫌疑人没什么两样，但他依旧对这位昔日的大善人保留最后一丝耐心，在等他的自白。

吴耀文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他一步步走到穷途末路，此时不再负隅顽抗，逃亡对他来说是折磨，所以他回来了。他僵硬而缓慢地把右腿往后撤了一步，像一个日本人一样跪坐在地上，垂下头颅保持忏悔的姿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晓霜是无辜的”。

楚行云依旧觉得自己受不起他这一跪，但是他这次没有躲，而是挺直了仿佛压着千斤重的脊背，道：“孙世斌死了？”

“是，他死了，是我杀了他。”

预料之中的答案，但是此刻从吴耀文口中说出来，楚行云还是忍不住心悸了片刻，貌似这句话就是他探求的全部真相，其他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刺破黑暗寻找真相，但是却在真相中寻找不到一丝希望。

像讲故事一样，吴耀文把这桩命案的前因后果徐徐道来：“晓霜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他陪晓霜做孕检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晓霜怀孕的准确时间，可能就从那个时候起他发现晓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逼问晓霜，但是晓霜不肯告诉他。隔天，他带晓霜上山，威胁晓霜如果不说出孩子是谁的，就把她扔进莫心谷河里，晓霜没办法，就把真相告诉了他。当天晚上他把我叫上山，想杀了我，所以我就——把他杀了。我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砸中他的后脑勺，他晕过去的时候还没死，还有气，但是他不能活着，所以我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没气了，我才松手。我想把他的尸体扔进河里，但是那几天雨大，尸体一定会被冲到下游，或许会被发现，如果想要警方追查不到，必须毁尸灭迹才行。所以我把他的尸体带到厂子里，放入打料机，打成了肉泥，和猪饲料混在一起。”

说到这儿，他停下喘了一口气，额角滴落污浊的汗，摔在地板上。

楚行云的口吻平稳而冷肃：“我给你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我说的是实话。”

“你说你把孙世斌的尸体带到厂子里，但是从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你根本没有机会把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带下山，并且又把它带到厂子里。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目标那么显眼，我们怎么可能查不到。”

“我没有把小孙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