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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时景轻笑几声,玩着手中冰裂纹浅口茶杯,看杯中被水纹荡开的眼睛。
“孟老爷子留下的那块儿地,我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杂草都没有。”陈铭继续说。
闻言,孟时景终于肯抬眼,施舍陈铭一道水静无波的目光。
“我知道,辛苦你了。”孟时景漫不经心把茶杯放回桌面,杯底磕出一声轻响,“下午陪着吧。”
林郁斐默默看着,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试图从这些干瘪的热情表象里,找到真实的缝隙。
回味完席上的点点滴滴,林郁斐太阳穴一跳,搭上暗藏的逻辑脉络。
这两位陈姓兄弟,是因为她要摸排农户情况专程赶来的。
她心里一沉,食欲跟着沉下去,手拿不住一双木筷子,滑到桌布底下,焦虑地抠她裙摆没遮住的膝盖骨。
一只手追进来,悄无声息找到她紧绷的五指,在桌布遮掩下细腻交叠,反握住她。
闵乡本该很美,如果用林郁斐自己的眼睛去看,她应该发出对造物主由衷的赞叹。
可惜她眼前阴魂不散的,是闵乡两名陈姓兄弟。
他们三十多岁的年纪,肤色雪白,一头齐整油亮的头发,沿故乡东南往西北倾斜的地势,很快累得不住揩汗。
“不如你们歇会儿,我们有地图,其实不需要本地向导。”林郁斐出于好意。
“不用,没事儿,这些路我们很熟,跑习惯了。”陈铭不再揩汗,一滴汗水便砸下来,在他领口湮开一团湿色。
经年累月习惯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满头大汗。林郁斐欲言又止,她想她甩不掉这两颗主动粘上来的牛皮糖,他们的面容萦绕难以言说的惶恐,这令她更好奇农户的情况。
走完闵乡东南侧农户组,林郁斐脸黑得难看。
两颗牛皮糖喋喋不休,时常在她与农户交谈时插进来,状似好意说:“老人家没见过这阵仗,我帮你沟通。”
于是林郁斐眼睁睁看见农户合上嘴,不安的目光在她和陈姓兄弟间徘徊。
二十三岁的稚嫩面庞,定然不会为她带来权威,林郁斐无能为力,看见农户们被沉默无形的手,轻轻捂住嘴巴。
英雄主义的火苗被捂住,林郁斐挫败回到乡政府,关上会议室的大门。
青山的影子被日落送进来,通过明净窗户压在她身上。
“不能让他们跟了,明天我们自己出发。”林郁斐有些无助,“和他们打游击。”
“放弃吧,这样没用。”徐屹第一次态度鲜明,站在她的对立面。
“那应该怎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捂嘴吗?”
“这个总经销的模式,和总经销负责人,已经存在十年了。斐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主办方两位话事人闹内讧,几位企业代表如坐针毡,陆续站起来离开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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