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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世间冷暖(第1页)

性格决定命运,命运也改变性格。姜晓云原来是一个逆来顺受、与世无争、柔弱怯懦的人,因为以前凡事都有田凌飞挡在前面。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整个家庭的重担都压在她的肩膀上,她不出头谁出头,她不争谁来争。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就算为了小博,她也要拼出一条路来。

一家人的生计仅靠政府补贴那一千多块钱显然是不够的,好在滨江地处城郊,交通便利,除了务农还可以做些小生意。她就到批市场去批些小孩玩具等,到人流量大的地方摆个小地摊,多少赚两个钱。

只是小博没人经管,平时还好,早上送到幼儿园,晚上放学的时候,按时间去接就是了。周末和节假日就只有把小博也带上,放在家里和田凌飞在一起,到底还是不放心。

还有就是得经常跟城管捉迷藏、打游击,远远地看见、听见城管来了,就得赶紧把东西收拾了,装进包里,拴在电动车上,带着小博走。小零碎东西还好弄,有的东西不好收拾,就难免被城管抓住。

有一年是“六一”儿童节,姜晓云想着今天出来玩的小朋友比较多,就进了好多氢气球,拴在电动车尾箱的把手上。那天生意真的很好,好些小朋友围在地摊前,吵着要爷爷奶奶们买那些小飞侠、汪汪队、变形机器人什么的。

以至于小博都嘟囔了几回“说好的,给我留得那个小飞侠,你怎么都卖了?”姜晓云只有安慰他“你乖一点,妈妈明天不但给你进小飞侠,再给你进一把ak47枪”。小博才没闹了。

正在忙着收钱,给小孩拿玩具,却听见有人喊“城管来了!”姜晓云赶紧给小孩的爷爷找了钱,忙忙地收拾东西。东西收拾好,把小博放在后座上,扭动电门起步,打算跑路,却忘了车尾箱上还拴着了一大串氢气球。车子一动,气球就飘着往后拽,一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姜晓云狼狈地把小博扶起来时,城管们已经到了,就要来收姜晓云的玩具。姜晓云护住箱子,小博护住气球,大哭“我们不卖了,不卖了。”城管让姜晓云去大队接受处理。姜晓云不去,城管就硬来推车,姜晓云拉住车不让推。

这时已经围满了一堆群众,就有人看不下去了“你们阎王爷不嫌鬼瘦,不见人家孤儿寡母造孽吗?”年轻城管“我们在执法,不要干扰我们执法。”那人“你们执的啥法?”

年轻城管“我们执的是市场监管的法律,这个地段不允许摆摊卖东西。”

那人“那是这,不准卖东西,没说不准买东西,我们把她的东西都买了,她不摆摊就不违法了。”说着拿出一百块钱给姜晓云“来先给我拿一百块钱的,不管啥玩具,你随便拿几个就是了。”姜晓云有些为难“你家有那么多孩子吗?”那人“没事,我家没有,邻居家有。”

其他群众也纷纷要买。年轻城管“你们这不是助长违法行为吗?”就要上去阻拦。年老城管一把拉住他“少去出风头,众怒难犯,别给自己惹事。”年轻城管只好罢手。

摆地摊主要是为了赚钱,但见得多了,也使自己心情开解了不少。原来姜晓云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人,接触的人多了,却现和自己一样惨,甚至比自己更惨的人还有很多。

比如,旁边卖鸡蛋煎饼的王姨,以前经常给小博摊煎饼吃。她给钱,王姨说啥也不要,说她喜欢小博。后来她才知道,王姨的老伴死了,儿子得了白血病,为给儿子治病,把家里的钱花光了,还拉了不少帐,儿媳妇受不了也离婚了。

王姨说“儿媳妇离了也是对的,不然都陷在这个家里怎么办,何况还有个孙子,孙子也有小博这么大了。现在人家重找了一个,也没什么钱,但比跟我儿强多了,最主要的是对我孙子好。”说着就抹眼泪。

后来王姨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给儿子做了干细胞移植,但没过多久还是复了,王姨把儿子送进医院,就在医院旁边摆个摊,能挣多少是多少。王姨说把儿子送走了,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好说。到最后关头,实在不行了买一瓶百草枯喝了就是了。

卖水果的老陈头情况要好一些,他家住在锦北棚户区,算是城里人。但他老伴、儿子、儿媳都是残疾人。原来管的不严的时候,在街边搭建了一间偏厦子,卖各种时令水果,因为地段好,生意也不错。就靠这个水果摊,养活一家人,供孙女上学。

城管也来执过好几次法,要拆他家这个偏厦子。谁来,老陈头就跟谁拼命,拿过刀,拿过绳子,汽油壶也提过好几次。城管没办法,公安过来说要拘留,老陈头就自己往公安车里钻,公安也没办法。

这一年老陈头孙女考上大学,说是个本科,但光学费一年都要两万五。这年冬天锦江要创全国卫生城市,市委书记下了死命令,哪里创卫出了问题,就要摘哪里领导的帽子。这一次老陈头那些拼命手段再没有什么用处,偏厦子终究是被拆了。

虽然给补偿了一些钱,但毕竟是死钱。老陈头只得开个电三轮和姜晓云他们一起打游击,原来在自己家跟前,儿子儿媳还能搭把手,现在因为经常要躲城管,他们腿脚不便就没法帮忙了,生意也是大不如前。

老陈头常常担忧孙女能不能读完大学,姜晓云安慰他坚持到孙女大学毕业就好了。老陈头叹息说“就算读完大学又能怎么样呢?没关系还是找不到工作,难道跟我一起卖水果?就算找个好工作,有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拖累着,娃也活不伸展。”

这也是姜晓云常常担忧的问题,现在这个时代是拼爹拼爷爷的时代,想通过个人单打独斗出人头地,几乎已无可能,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是太大了。但古话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让小博生在这样的人家呢?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尽量给小博创造好一点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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