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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决战前夜（第1页）

?第七十六章决战前夜

当欧阳重等人回到纵城魏将军的议事厅时，一个少女的身影狠狠地抓住了欧阳重的心，他有点迟疑地慢慢朝前走，看清侧脸，嘴巴轻轻微张，却吐露不出任何声响。狐小仙正在和魏箜际将军商议作战计划。能看到曾经的令狐鲜好好地站在自己的眼前，而且还变得更加灵动和自信，魏将军也是又惊又喜。当得知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曾经的令狐鲜，而是已经飞升成仙的狐小仙后，更是感慨。但总之，不管叫什么名字，只要能好好地回来就是大喜事。

站在欧阳重一旁的狐夏夏可没他这么矫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看什么呢？不许看！”然后笑嘻嘻地冲过去一把抱起了百年没见的妹妹狐小仙。

狐小仙能感觉到后面有人，她刚要回头，就被一个高大俊俏的“陌生男人”抱起来举高高，一边抱着一边欢快地转着圈。等看清了面孔，才惊讶地大叫：“四……四哥！四哥！你也修成人形了！四哥你可真好看啊！不愧是我们家血统最好的！”

“小五，小五，哥哥想死你了！呜呜呜呜，妹妹你受委屈了……”狐夏夏喜极而泣，抱着妹妹大哭了起来。旁边的单小虎不干了，拉着师弟说：“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放开，让我也抱会儿小师妹。”

“不给！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狐夏夏呜咽着说。

单小虎一边哭一边笑，把师弟师妹都紧紧地抱在怀里。曾经的三小只都分别历经千辛万苦，各种磨炼历劫，最终从兽型化为人形，从妖精飞升成为仙族，那种扒皮拆骨粉碎重组的痛，是凡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欧阳重看着他们感情这么好，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好像自始至终，自己都是那个站在桃花树和房顶上看热闹的外人。他走向他们咳嗽了一声，说：“那个，咱们别都站在这，让仙儿，呃……咱们坐下聊，坐下聊。”

狐小仙用手指轻抚脸上的泪水，拉着四哥和三师兄的手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坐下说，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怎么破解敌人的围攻之局。今天魏将军坐镇，我们和丁零部进行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虽然双方都有损伤，但万一几路敌军同时进攻，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战对于进攻方容易造成较大伤亡，甚至可能因为一座坚城久攻不下导致整个战局扭转。经过一番深度的讨论后，众人决定变被动为主动，让外面的敌人行动起来。

拓跋显上一次带着前锋军和纵城守将进行的交锋，让丁零部的兵力损失了三四千人。虽然算不上惨败，但是他这个表现让他的父王拓跋哲十分不满，将他痛骂一番，还威胁说要削去他的军职，等他长大之后再想办法挣回来。

拓跋显跪在地上急切地对父王说：“父王，就，就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之前拿下了很多部落和城池，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拓跋哲冷冷地说：“以前那些部落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城池也不过是被中明人放弃的废城，你还好意思当作自己的军功邀赏？你真的比起你大哥差了天壤之别。就连他都死在了中明人的手中，围了那么久的北望城也没拿下来。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大胜的能力？孤如何信你？”

“我，我，我一定比大哥更勇猛无畏，我一定能把纵城城门打开，恭迎父王入城。我，我也会把父王最想要的黑金献上。父王，我会成为您最优秀的儿子的，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好吧……我给你最后这次机会，不过我不会给你更多的兵力，之前的两万人马，你已经折损了将近四分之一，我可不让我的丁零勇士跟着你这个蠢货白白送上人头。至于还能怎么进攻，你自己想办法。”

于是这一次在城门前的挑衅，就是因为丁零王拓跋哲亲自坐镇督军，前锋将军拓跋显十分希望能在父王的面前表现一下，于是不管不顾地要对纵城北门实施强攻。

他将在从北向南的各个城池村落里抓来的没逃跑的中明平民聚集在一起，放在了攻城的第一队列，每个人都被捆着手，然后给一把简陋的长矛。而且不管男女老幼，走得慢了就旁边看守的丁零士兵用皮鞭抽打，如果想逃跑则会被残忍杀害。

拓跋显把这些平民作为人肉盾牌，驱赶着送到纵城门口，继续对着魏箜际叫嚣：“小王听闻魏将军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惜啊，我从出生就不是什么好人，根本就不懂得亲善为何物。我只知道，草原上的狼群和天上翱翔的雄鹰从来不会对猎物心慈手软。不如魏将军来教教小王，如何善待自己的百姓手足吧？”他用下巴指了指眼前的这些俘虏们，说：“你们要是想回到城里，就自己把城门打开走进去。”

这百十来位中明俘虏大哭起来，他们知道已经走投无路，无论往前还是退后，等着自己的只有死亡。而这样狠毒残忍的攻心计，也对站在城楼上的中明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有的士兵看到了底下竟然有认识的亲眷友人，原本就被丁零部浩浩荡荡的攻城势头吓得双腿软，此时更加心乱如麻。

魏将军一边心中狠狠地怒骂，一边陷入了沉思。这个小兔崽子真够恶毒的，他哥哥拓跋晟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够坏了，这小畜生才十岁出头就能如此歹毒，果然什么老子生出什么样的种……

如果开城门把这些平民百姓营救回来，则会冒着被敌军钻了空子的风险，且不说会不会有敌军大举攻城，万一有几个冒充百姓混进城的奸细，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但如果不管这些中明子民，任由敌军羞辱屠杀，那对守城将士们甚至全纵城百姓们都无法交代，自己的百姓都不去救，那这正义何来呢？无论怎样处置都有很大风险。魏将军最终闭上眼睛，十分痛苦地下了狠心，为了上百万纵城军民，只能苦了百余人了，哪怕将来赔给他们自己的项上人头，也心甘情愿。

魏将军睁开眼睛，大喊着：“诸位中明百姓，我魏某惭愧，无能为力解救各位于水火，现在只能弃车保帅，为了全纵城的安危，魏某跪求几位舍生取义，将来全纵城人祭奠各位英灵，供奉烈士排位！魏某代替全城将士与百姓，谢过大家了！”接着他双膝跪地，给城门前的百余人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流着泪令：“众将士听令，弓箭手准备，送各位英雄，给他们报仇！放——！”

城楼上的中明守将们，齐刷刷地撕掉衣服上白色的一截戴在头上，然后一起怒吼：“送英雄！此仇必报！杀！杀！杀！”随后万箭齐，将这一百余人悉数射成了刺猬，而更远一些的箭矢也对丁零部队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和震慑。拓跋显没想到魏箜际会来这么一招，他现不对的时候，赶紧策马扬鞭准备逃离，然而还是中箭受伤，他狠狠地把身上箭让副将帮他砍掉，接着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人骨匕，默默念了句咒语开始呼唤舅舅东方昶。

拓跋显毕竟是个小孩，他始终没有分清楚到底东方昶是舅舅还是魔君，亦或者魔君是否就是自己的亲舅舅。他只知道，只有依靠更加强大的存在，他才能获得想要的胜利。

东方昶选择放弃攻打曦城，绕道向西与长孙执会合。但他的这个决策让他付出了巨大的损失。曦城解除被敌人围攻的局势后，就紧锣密鼓地组织绝地反击。除却一部分保家护院，守护城池的将领和守军外，其余十几万人包括正规军和府宅豢养的府兵，甚至还有一些身强体壮的普通男丁都加入了围剿南都军力和北上支援纵城的队伍之中。

而原本不情不愿的长孙执，在慢慢从西向东进的时候，他的儿子长孙泰忍不了父亲这时候举足不前的状态，急匆匆地先跑到了纵城城下叫阵，落得个一命呜呼。

东方昶的部队长途奔袭，前面找不到长孙执的友军，后面又有曦城部队追杀。已经感到十分疲累，损失惨重。原本五十万的兵力，竟然还没正式开打，就损失了十万之多。

作为文官出身的东方昶，并不怎么会带兵打仗。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他，现在被现实狂狂打脸总算清醒一分，他实在被搞得焦头烂额，甚至萌生了退军的念头。而在此时，他听到了拓跋显的呼救，要他赶紧来纵城助攻。东方昶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魔君的掌控之下，他听到了这样的呼救，并没有任何恻隐之心，所以想选择按兵不动，坐收渔利。然而魔君需要拓跋显作为法力修护的给养，魔君不管东方昶的苦苦哀求，趁人不备，迅裹挟着东方昶的肉身，站在了拓跋显的面前。

每一次魔君实施重法，被附身的凡人东方昶都有种身体和灵魂都要被撕碎的痛感，但是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这种痛也可以暂时忽略不计。然而大约是凡人的肉身太过脆弱娇气，人到中年的东方昶，此时已经感到身心俱疲，形容枯槁。拓跋显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色，黑雾环绕，眼睛凹陷如骷髅的男人，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此人就是多年没亲眼见过的舅舅。他们兄弟二人一直用人骨匕和纸乌鸦与舅舅联络，面对面相见次数只手可数。

“你在召唤我？”魔君借着东方昶的声音问道。

“你……你是……东方昶，我舅舅吗？”拓跋显有点迟疑，但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他多想，接着他就对魔君说道：“求舅舅帮帮我，我今天就要攻下这座城，把他献给我的父王。我要让我丁零的大军踏平整个纵城！我要成为父王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那么，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你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吗？”魔君问。

“对！在所不惜！”拓跋显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吾将如你所愿！哈哈哈哈哈哈哈！”魔君迅地要从东方昶的身体里抽离，东方昶在剧痛中呐喊着“不要！魔君不要走！你还没助我达成目标。”

魔君轻蔑地回答：“可惜你自己抓不住机会，身体也太老太破了，眼前这个孩子正青春年少，他的肉身和灵魂更得吾心。”

“求求你，不要走！我自己也可以帮他夺下纵城。毕竟我才是他们母亲的故人，我会帮的。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魔君没有离开东方昶的身体，东方昶只好对拓跋显说：“你毕竟已经中箭受伤，我会带领南都四十万军队来助你攻城，你且先退兵回去养伤，十日之后，不七日之后，我就会联合西边的岳坯军和你一起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围剿纵城。你耐心点，再稍微等等。”说罢，东方昶就化作一阵黑烟，消失在拓跋显的面前，回到了南都驻扎的营帐里。刚刚进到帐内，他就剧烈喷溅地吐出了一口黑血。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无论如何也要抓紧最后的机会，实现自己踌躇十年的复仇大计。

没过两天，长孙执得知了儿子长孙泰的死讯，以及萧霏霏变成魔鬼，欧阳重化龙的各种出他认知的事情后，他开始疯狂地大笑，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然后他一边笑一边絮絮叨叨“报应！报应！……”

夫妻相残，兄妹互杀，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陵长公主一家，互相成了彼此的恶鬼修罗。长孙执再也不畏畏尾，妄想偏安一隅，也不再关心光复长孙氏，光宗耀祖。儿子都没了，还光什么宗耀什么祖？他迅召集人马朝着纵城奔去，他要让整个纵城为他的儿子陪葬。

而在纵城之内，全民同仇敌忾，万众一心。根据分配部署，每个人都在紧张忙碌地准备着最后的决战。关系到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宗族家人，亲朋好友，子孙未来。再也没有王公大臣与平民百姓的区分，也没有不同城池地域的芥蒂，甚至无论人兽、仙妖，只要是为了守护纵城，再也没有你我之分。

有的人在准备箭矢、投石，有的在打磨几万把兵刃，有的在制作鹿角刺、狼牙棒，还有的在熬制火油、火药……每个人都在头上绑上了白色的布巾，为已经牺牲战场的英雄，为每一位上场迎敌的将士，更为彼此守灵尽孝，破釜沉舟。

欧阳重穿着一身孝服。为父亲欧阳鸣，也为妻子萧霏霏。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情感上多么丰富的人，只有在狐小仙这里能让他真正释放全部的情感。然而，此刻，他只想自己安静地独处。

他确实没有爱过妻子萧霏霏，但是他也从最初的讨厌变成了现在的惋惜。一个花季少女，本来是最好的年纪，却频频遭遇极端的变化，那样的境遇任凭谁恐怕也无法真的释然。在萧霏霏弥留之际，她喊着“疼”，虽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欧阳重也为这个可怜的女人感到难过。这一次，他终于十分坦然地承认，她是自己的妻，是彼此的家人，他没能照顾好她心中有愧，因此更有义务要为萧霏霏做些什么，让她的亡灵获得自由，得到安息。

狐小仙得知了其中原委，也就能理解欧阳重此刻的心情。她没有去打扰他，而是玄墨及师兄们商讨应对魔尊的计划。就在他们几人正在推演计划的时候，欧阳重突然出现，然后默不作声地坐在他们身边，大家面面相觑，正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欧阳重表情放松地说：“不用担心我，大家继续～现在根本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战胜敌人才是要紧事。”

会后，只剩下欧阳重和狐小仙两个人的时候，狐小仙还是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就是拎着两壶酒飞身到房顶上，坐在欧阳重的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轻轻吹起那枚桃核哨，在这寂静的战争前夜，两个人默默不语却胜过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