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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方霁轻装上阵,左体佩剑,肩上只挂着一只装着干粮和换洗衣物的包袱,当然还有她总是不离身的莲纹青色褡裢。
潭林让她先在山门下的老槐树下等他,白方霁等得稍有些久了,开始看地上蚂蚁洞周围来来忙忙、四处爬动的蚂蚁。每只蚂蚁似乎都有自己的分工,或运粮,或搬运尸体,或在洞口建造巢穴,仿佛永远不知疲惫。
快晌午了,白方霁无聊地在地上画起圆圈,无意识间竟然起了一只小猪的轮廓。
“我回来了!”听到潭林声音,白方霁赶紧把地上的沙画糊了糊,本来想问他为什么去了那么久,看到他拉了两匹马的大车回来,瞬间了然。原来潭林担心到澧沅山附近的市镇再买粮食会紧缺,于是先去虚静山下的粮店买了一车回来。
白方霁觉得潭林如果不在虚静山修行,也许会成为一个好的商人或官员。按照潭林之前讲过的,就是不想子承父业,继续在融泽老家经商,才找一个自己还算感兴趣的事情来当借口,离开家门。
但对他的老爹,他还是时常想念的,在他离开时老爹虽然痛心疾,却仍然不忘嘱咐一句“学得不开心随时回来”,老娘给他装了两大车行李,生怕儿子走万里长路,受了什么委屈。
可能也正是没有后顾之忧,白方霁从来不见这位师兄有什么沉重的心思,总是明朗善良,帮大家排忧解难。在几个师兄妹中,白方霁只有在潭林面前才毫无顾忌地展现脆弱和放松。她曾经想过,这六年时间,如果没有潭林师兄,自己可能会增加一整倍的孤独吧!
马车颠簸在路上,转眼间已经过了虚静山地界,走到了林间的一条宽阔官道上。潭林靠边停下马车,朝白方霁扔了一包东西,“阿霁,饿了吧,给你这个!”
白方霁接过一看,是两只油酥烧饼,面食烤炙的香味让她瞬间感到饥肠辘辘。
“平璋师兄他们先出,走水路再上山,估计比我们早到两日。我们驾车走大路。”潭林举着一张手绘地图指给白方霁,“今晚可以先去灰砂镇歇脚。”灰砂镇位于澧沅山不远处的一处开阔的平原地带,建筑广袤,人口密集,物资丰富,是南北路人常停留的休憩地。从灰砂镇驾车出到澧沅山界,不过一日光阴。
二人来到镇上,果见繁华异常,街边摊贩商铺林立,行人如织。白方霁被街边吹糖人的老师傅吸引住了,潭林便和她下车来一起挑选。潭林看隔壁摊子在卖俊俏的少女饰,便悄悄买了一支镶蝴蝶玉石兰花簪。
行游客栈位于灰砂镇中心偏东南,是镇子上用灰砂石垒砌的规模最大的客栈。镇子靠近灰砂石矿,大部分房屋都是用灰砂石建造的。二人在行游客栈落脚,点了两间上房,潭林让小二把马拉到马厩休息喂食。
“在看什么?”潭林问靠在窗边向下张望的白方霁,窗口下面可以直观地看到客栈后院的马厩。
“你觉不觉得有点儿奇怪?”
“哪里奇怪?”
“那个人感觉不像是马夫。你在虚静山有没有见过梁伯喂马?熟悉马的人都会在喂食的同时保证水槽有足够的水量,以免马因为饲料过干引起腹绞痛,且一般是先草后料混着搭配;而他填满了干草槽,却没给已经见底的水槽添水。”
“也许他填满了饲料槽再添水槽呢?”
“或许是,但他在原地已经站了很久了……不好!我们赶快下去看看。”
直挺挺站在马厩前的马夫,脸皮青紫,脑颅肿胀,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白方霁试探完他的鼻息,仔细观察面前这人,现他脖颈下端有一处微不可见的伤口,其他各处皆无异样。
“这是什么伤?怎么这么小的创口。”
“我猜是与毒物接触致死,但具体是什么毒物,目前我还不清楚。”小时候偷偷跑去山下玩,白方霁曾被一种黑花蛇咬伤,伤口留了一对深刻的齿痕,如今她小腿内侧还留着浅浅的疤痕。
这人的伤口部位并没有啮咬痕迹,而且伤口比一般蛇咬的伤口要小的多。思来想后,尤其像是一只蚂蚁钻出的洞。蚂蚁怎么可能在人身上挖洞,还让人死亡呢?白方霁自己都笑自己想得太离谱,可能是早晨在蚂蚁窝前待太久出现臆想了吧!
等到官府和马夫的老母亲来到客栈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老母亲佝偻着身子,银丝料峭,浑身皮肤褶皱已成丘壑。她抚摸着儿子尸体,老泪已然流光了。
“可怜的老王氏,小儿子杳无音讯,如今大儿子也命丧黄泉,造的什么孽啊!”旁边老王氏的邻居庆婶儿替她把余下的泪落了。
等官府询问完毕,潭林扛着一袋大米,和白方霁一起把老王氏送回了家。
听老王氏的述说,他的大儿子田福一直在灰砂镇上做马夫。有一天小儿子田禄赌博输了钱,又和自己的大哥吵了一架,大哥田福生气说了狠话,说他赌钱大不孝,有本事把输了的钱挣回来,否则别再进这个家门。本来这个狠话每回都说,田福也在用做马夫的钱悄悄一点儿一点儿地帮田禄还赌债。可偏巧这次,她的小儿子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您知道他去哪了吗?”白方霁想帮老王氏把另一个儿子找回来。
“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只听说镇上有一堆小年轻相约去了阎蹊湖打工……我想禄儿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吧!”
“阎蹊湖!”白方霁和潭林同时惊呼了一声,“老奶奶,您还知道谁家孩子去了?有没有从阎蹊湖回来的!”
老王氏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老屋的后头儿住着一个寡妇,邻里乡亲都叫她庆婶儿。她不时来找我歇门子,尤其是她儿子失踪的一段时间,我们俩经常互相哭诉。但是后来,听说她的儿子回来了,她也就很少来找我了。”颤抖着说完,老母亲终于憋不住,捧脸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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