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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jonathan的表情好像没有多少意外，但纠结却不少。他好像想否认我的话，但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他给出了一个模糊许多的答案。

“你确实有某种天赋。”他说，“但不是所有的天赋都是赐福。”

我仍弯着嘴角，“那你为什么看着总有点不安呢？”

jonathan忽然垂下眼，越来越清晰的晨光点亮了他的鼻尖。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是我把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他答道。

我静静看着他，这不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甚至说，在他回答之前我就已经在心里模糊知晓。他感到愧疚，觉得他把我从光鲜亮丽的地上世界拖到了满是鲜血泥泞的地下世界里。所以，他连枪都不想我碰。而同时他也知晓，我有多不喜欢他这种愧疚。

看着眼前像做错事一样低着头的高大男人，我没有提高声音反驳他，也没有若无其事的粉饰太平。我喝了一口冰凉的牛奶，将目光移向车来车往的公路上。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说起这件事了。我能理解没有哪个念头能在朝夕间就转变，怎么想也是你的自由。我解释过不止一次，我觉得足够了。”我说，“但我也想让你知道，如果我给你带来的负担比中枪还多这么一层，我宁愿当初你留我在布鲁克林自生自灭。毕竟我救你，可不是为了成为你的牢笼的。”

我说的很平淡，却也是前所未有的直白。jonathan有一瞬睁大了眼，好像有什么不可置信，“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可能留你一个人等死的。”

“你当然不会。”我说，“但我不会和你走。我至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吧？”

jonathan仍错愕地看着我，像是预料不到我会这么坚决。最后他蹙着眉，又一次垂下头去。再开口时，声音轻的像极远处的海风。

“将我关在牢笼里的人不是你，是我自己。”他说，“我曾经拥有过平凡美好的事物，但即使我退休，我仍是个被诅咒的人，因此上帝将她从我身边带走了。所以我不停的提醒自己，我不配拥有那样的事物，我才是那个本该死去的人。”

最后，他缓慢的眨了眨眼，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几乎有一丝脆弱。

“我怕这样的事，也发生在你身上。”

42

我从没想过，jonathan主动提起他前妻，会是在这样一个场景里，哪怕他提的如此隐晦。

原本咄咄逼人的是我，但在这一刻，忽然想畏惧退却的也是我。

“发生什么了？”我轻声问。

jonathan的眼里浮起某种支离破碎的光。他微微垂头，动作颓然的靠在加油的机器上。

“我曾经有一个妻子，我们生活的很幸福，直到她得了癌症，去世了。”他用寥寥数语讲完了这个故事。

我垂着头，回避开视线，却躲不过顺着声波蔓延而来的苦涩。恍惚之间，我想起了很多，却被什么扼着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主动提起他的前妻了，这意味着他开始敞开心扉了不是吗？可为什么我并不想想象中那样满心窃喜呢？

是因为，他的伤心往事，也让我想起了我不愿回忆的过去吗？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当我看着这男人的时候，有许多个瞬间就像在看着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子，总能看到更支离破碎的自己。

我慢慢抬起眼。大概是我作为回应的长久沉默确实不寻常，jonathan已经主动看向了我。他的眼里有着黯淡，也不只有黯淡。

我向他露出了一丝苦笑。“抱歉，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说，“有那么一刻我想告诉你别太难过，但它太轻飘飘了，我说不出口。”

jonathan眨眨眼，嘴角动了动，好像想对我宽慰的笑笑，但没能成功。

我和他对视着。奇怪的是，在谈及这么令人心碎的话题时，无言对视反倒没了尴尬，而是成了一种模糊却超越语言的交流。晨风很快驱散了弥漫在我们之间的苦涩，但那无影无形的沉重感并未消失。

“jonathan，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活着？”我轻声问。

jonathan怔了怔。从他的反应里，我看不出他是否想过这个问题。但没过太久，他给出了答案。

“为了记住那些过往。”他的声音像是不存在的淅沥雨声。

我看着他，默默的笑了。平心而论，这绝不算是个我想听到的答案，所以它格外真实。

“还真是……”我自言自语般的咕哝了一句，转身打开车门，“上车吧，我们该走了。”

jonathan也没有继续话题，绕到另一边坐上车。我开着加满油的车子重新驶上公路，天色已经大亮，但天空中云层密布，看着会是个浑浑噩噩的阴雨天。

接下来的一路，我几乎可以说是开得目不斜视，甚至没有去看一眼jonathan这么安静是不是睡着了。从巴黎开车到直布罗陀需要21小时左右，而西法边境则刚好在路程中间。想来我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撑到一路开到底，所以约莫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后，我瞥了一眼jonathan，想问他途中怎么打算。

然后我便发现，他没有睡着，而是一直在注视着我。

他的视线让我一愣，嘴边的话也瞬间忘掉了。而在与我视线交接后，他也终于开口。

“昔遥，我说的那些，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不愿记得的事？”他问。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半晌后，我又一次无声的笑了。

“还真的瞒不过你。”我用一种隐秘的方式承认道，“其实也不算瞒你，因为我说过，我的养父不在了。”

得到我的答案，jonathan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或者想到了多少，但这种沉默并不太让人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