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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柏桢笑笑，刚拿起手机，丁时英敲门进来：&1dquo;闻总，这是今年进员工的名单。所有人现在都在会议室，请您训示。”

  每年招的计划由各子公司拟定，上报总部批准后再自行招人，所有进人员照例先去上海分部培训三个月，然后分流入各子公司。今年的招事务已经交给蒙金，但每次丁时英还是会象征性地征求闻柏桢的意见。闻柏桢不看那名单，对蒙金道：&1dquo;训示就不必了，带他们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其他的事情你拿主意。”

  他拿起外套：&1dquo;我先走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在百丽湾找到我。”

  蒙金将他一直送到大门口，两人又在门口絮絮地聊了几句。闻柏桢走之前想将一艘小游艇卖掉，因为船上的设备才都更过，全是最货色，所以开价较高。蒙金想买，杀价又太狠，闻柏桢不觉得应该要卖这个人情给他。两人正在交谈时，丁时英已经带着那群进员工走了过来：&1dquo;先来认识一下老板。这位是我们百家信的总经理，闻柏桢先生。这位是副总经理，蒙金先生。”

  &1dquo;闻总好，蒙总好。”十来个挂着员工证的男女员工齐声喊道。他们脸孔稚嫩，女员工都互相挽着，好像九连环；男员工则恭恭敬敬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仔细一看，又都是将手交叉护在小腹前，还带着缩肩，好像足球场上罚任意球时筑起人墙的姿态。不知哪个不长脑袋的喊的却是&1dquo;蒙副总好”，丁时英原是微笑着望向闻柏桢，听见了，便去看那声音的来源，实在是找不到，便来看蒙金的脸色。

  闻柏桢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蒙金笑得很开心：&1dquo;很好！很好！这些都是百家信的鲜血液呀！丁秘书，带他们到处参观参观，熟悉熟悉工作环境。训示嘛，就不用了！”

  他只是将闻柏桢的主意变了个花样，自己还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但是闻柏桢突然改变了主意：&1dquo;每个人做个半分钟自我介绍，中文即可。”

  他们十分熟悉这个面试流程，于是便很快地按照工号自我介绍起来，一直到那个垂着头的女孩子：&1dquo;我叫钟有初，云泽人&he11ip;&he11ip;”

  闻柏桢看着她的头顶：&1dquo;声音大一点儿。”

  那鹅蛋脸的小姑娘留着栗色的卷，斜斜的刘海，眼睛平视前面，失去聚焦，愈斜得厉害，听到领导话，稍稍提高了声音：&1dquo;我叫钟有初，云泽人。毕业于格陵第二专科学院电子商务专业。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请大家多多指教。”

  丁时英觉得钟有初的外形在这一批进员工中并不起眼，不过是胜在年轻。但大家不都很年轻吗？剪裁合体的墨绿色职业套装包裹着她青春的身躯，穿着高跟鞋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人中她唯一的优点是做事勤快，领悟力强，让丁时英很是省心。

  只是不太合群。

  所以当闻柏桢突然又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百家信，并且参与了进员工的每周评议时，即使是心细如的丁时英，也只是将目光锁定在最漂亮的那位女员工身上。很快，那位漂亮但没有大脑，在第一次见面时贸贸然喊了&1dquo;蒙副总好”的女员工，没有挨过两个星期就被炒掉了。即使如此，闻柏桢依然频频出现在百家信。

  午休时，他看见钟有初在茶水间里，靠着桌子，一边吃绿豆糕一边轻轻捶腰。她每到生理期，后腰都会有点儿酸，这个毛病倒是一直没有好：&1dquo;钟有初。”

  她赶紧站直：&1dquo;闻总，中午好。”

  闻柏桢又不看她了，拔腿就走：&1dquo;给我冲一杯咖啡送进办公室。”

  丁时英实在猜不懂闻柏桢的心思。归期越来越近，他却无动于衷。有人要买他的小游艇，他竟然也不卖了。蒙金心乱如麻，让丁时英去探口风。

  &1dquo;这批有个女孩子，我总觉得以前见过，像是拍过电视片。”闻柏桢好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丁时英恍然大悟，笑着说：&1dquo;闻总是指那个钟有初吧？她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说她长得像钟晴！她自己也说上学时常被认错，亏得又是一个祖宗。”

  闻柏桢点点头：&1dquo;确实。仔细看，又不是很像。”

  丁时英试探地问道：&1dquo;闻总，我们预备办一个派对，您看什么时间比较合适？”

  &1dquo;要赶我走了吗？”闻柏桢似笑非笑地反问，&1dquo;蒙金忍不住了，推你出来。”

  全公司都知道丁时英是蒙金的人，但全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有才有貌的丁时英竟然是蒙金的人。丁时英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苦得她一张脸都僵掉了：&1dquo;闻总，钟有初是可造之材，我会亲自带她。或者&he11ip;&he11ip;您会带她走？”

  闻柏桢将一支丢在桌上：&1dquo;这个周末吧，把场地订好，叫来的那些孩子们也参加。”

  政府重修后的风后路是清一色的独栋建筑风格，多为两层或三层的简朴小楼，沿着碎石铺就的街道一直蜿蜒到海边。

  &1dquo;环境不错。”利永贞从车窗里往外面看，&1dquo;这里靠海，房价竟然只有长寿山的十分之一！”

  &1dquo;风水不吉利呗。”出租车司机道，&1dquo;我载乘客上长寿山，那房子盖的，啧啧啧！”

  出租车停在了a72号前面。这是一栋没有什么特别的两层小楼，没有灯光，没有人烟，门窗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纸。

  钟有初先下车：&1dquo;&he11ip;&he11ip;和我老家的房子有点儿像。”她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无脸人打开门迎向她，便稍稍放下心来。

  &1dquo;这房子也有些岁数了&he11ip;&he11ip;”利永贞靠前去念门上贴着的告示：&1dquo;此屋整体出租或转让，有意者请联系张先生，电话&he11ip;&he11ip;十位数的手机号！坑爹啊！”

  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很是畅快。出租车司机探头出来：&1dquo;这里好像没人住呢！”

  &1dquo;没人住，有鬼住呀！”利永贞大声道，终于引得邻居开了门出来：&1dquo;阿弥陀佛！小姑娘乱说什么！”

  利永贞吐了吐舌头，拍了两下手：&1dquo;好了！没有无脸人！世界和平！鼓掌鼓掌。”

  &1dquo;还有一个电话号码。”钟有初说。利永贞探头看了看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座机号码：&1dquo;这是格陵能源集团转型前的内部电话，前四位数都是一样的，现在早就废掉了。”

  果然是空号，钟有初舒了一口气。出租车开走了，两个人慢慢走到路口去等公交车。

  &1dquo;有初，我们这边要招行政人员，你想不想来？”

  &1dquo;你们单位不是那么容易进得去的吧？”

  &1dquo;很多职工家属都霸着行政位，屁事儿也不会做！”利永贞将胸脯拍得震天响，&1dquo;何况还有我罩着你！”

  钟有初把对何蓉说的话又对她说了一遍：&1dquo;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见四周无人，利永贞突然停下脚步：&1dquo;有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不？高一暑假那次，我妈说，考到全年级第一就带我去见你。当时我都不知道她这样神通广大，以前的学生居然做了你的家庭教师，就是蔡娓娓呀，你记得不？她后来居然学吉卜赛人跑去流浪了，真奇怪。”

  钟有初也停下了脚步：&1dquo;&he11ip;&he11ip;记得。”

  &1dquo;其实我知道我妈存的什么心。以为我近距离接触到你，就会现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你所有在我心中的美好角色就会像肥皂泡似的噗噗都破掉，然后我就会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开玩笑，我利永贞才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我的喜欢呀，是一辈子！”她张开双臂，比出一个心形，大声道，&1dquo;一直到今天，你在我心里还是superstar！”

  作为行政大秘书，丁时英组织过不少派对，迎来送往，纸醉金迷，而她对八年前那场欢送派对的全部印象只剩兴奋异常的蒙金和冠冕堂皇的祝词——所有这一切和后来的天翻地覆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每每想起都痛彻心骨。

  她还记得钟有初在被灌了三杯红酒后说的那句话：&1dquo;时英姐，人人都说你和蒙金有一腿&he11ip;&he11ip;依我看，不见得呢。你的困境，只怕比做小三更惨。为什么说到单身女人可怜，总觉得是被一个情字套牢的？浅薄。”

  钟有初自觉失言，就去了外面透气，直到有人在她背后问她：&1dquo;最近梦见无脸人了吗？钟晴小姐。”

  钟有初当然是装傻：&1dquo;闻总。”

  闻柏桢冷笑：&1dquo;除了你，没人能将黑说成白，真说成假。打定主意要装作不认识我？得了吧，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1dquo;闻总，我很难才找到这份工作。现在的公司，一听说你是大专生，没有工作经验，看都不看你。”她躲闪着他的目光，难堪到了极点，&1dquo;况且我真不知道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