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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春院出去后,苏栩就又转道去了灵堂,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灵堂内外竟然没有一个人下人。
想来是郭铭不准他们靠近灵堂,心下如此想着,苏栩就缓步朝里面走去,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苏栩那个偌大的棺椁。
而两个蒲垫前却也没有人,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火盆在寒风中瑟瑟抖,不时出一两声哐当声。
而灵堂外的两个惨白的灯笼倒是摇的很欢,苏栩站了片刻,正想离开,谁知角落里却是蓦地传来一个声音。
她转身间,就有一个酒坛子缓缓滚进了她的视线之内,苏栩顿了顿,眸光在那那个酒坛子上停了一瞬,这才缓缓的朝那角落里走去。
转过棺椁就见在微暗的角落里,有一簇苍白的烛火缓缓摇曳着,而在烛火外是一只冻得有些通红的手。
顺着手缓缓看去,就见穿了一身白衣的郭铭正背靠墙面坐在地上,他的双腿一条曲着一条伸直,另一只手上则是还抓着一个酒坛子的边沿。
看他的身侧凌的散着好几个酒坛子,就知道他可能已经喝了一整日的酒。
“郭将军,你的酒好像快要没了,用不用我让人再给你送一些过来。”
突然传来的声音只让原本头脑混沌,快要睡着的郭铭顿时迷迷糊糊又清醒过来,他把手上的酒坛子扔了,这才努力睁眼看向苏栩。
良久后,这才对着苏栩慢慢说了句:“原来不是雪儿啊!”
这话只让苏栩的心下叹了一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她已经死了,你折磨的只是你自己,而这肯定不是知雪想要看到的,难道她死了,你也不想让她安心吗?”
苏栩这话说的有几分残忍,可是比起让他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她宁愿他能够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本以为郭铭会生气脾气,可是他并没有,只把身侧的酒坛子重新举到嘴边,狠狠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酒水顺着他那青黑的下巴然后成股的滴落到胸前的衣襟之上,瞬间就把衣裳洇湿了一片。
“我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她在的时候,即使半个月不见面,我也只会在心里想一想她,而现在她的一瞥一笑突然如同海潮一般塞满了我的脑袋。”
郭铭的嘴角逐渐凝出一抹苦笑,他在战场之上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世上还有人的死亡能给他带来如此沉的打击。
苏栩叹了一口气,眸光忽然顺着郭铭的目光而去,落在了眼前漆黑的棺木之上,之后她再没出声,只静静站了一会儿。
外面的风愈大了起来,呜呜咽咽,仿佛是有人在啼哭一般,只让灵堂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在瞬间变得更加凝重了。
翌日,知雪下葬,苏栩只送到了门外,比起苗沁下葬时的浩荡,送知雪离开的人只有郭铭和几个抬棺的人。
在那一行几个人离开后,苏栩这才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的巷子口,就见那有一个女子穿了一身白裙,头上戴着偌大的帷帽。
她一手扶在墙面之上,头探在外面一直在看那逐渐远去的一行人。
也是在这时,苏栩的眼眸停在她身上一瞬,随即,就下了台阶,缓缓朝她走去。
到了近前,苏栩这才现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而嘴里也在轻声抽泣着。
“你早点回去吧,既然不愿离开易城,那你就不能经常出来,如果身份被人拆穿了,你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苏栩说此话的时候格外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而这话却让戴着面纱的女子身体微微一僵,她对着苏栩微微欠身:
“王妃的救命之恩,落雨无以为报,一定会把自己藏好的。”
她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哽咽,想起知雪的死,以及自己被冤枉成凶手,她不由得悲从心上来。
看着她身上那单薄的衣裙,苏栩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日着急只把她送了出去,却是忘了她在牢里待了那么长时间,肯定身无分文。
想着,苏栩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鼓鼓的荷包突然出现在眼前,只让落雨愣了愣,随即她就忙把苏栩的手推回去:
“不,这银子我不能收,您能救我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我又怎么可能再要您的银子。”
而苏栩却是没有把她的话听在耳里,她的心神已经全被她那双通红且肿胀的手吸引走了。
许是苏栩的目光太过直白,只让落雨原本正在推搡苏栩的那两只手蓦地停下了,然后她自己低眸看了一眼,似乎现苏栩看到了什么,忙伸手就要往袖子里缩去。
而一直在看她的苏栩却是动作更快,赶在她收回去的前一刻就把她的手牢牢抓住了。
“你去给人洗衣裳了?”
苏栩的声音里是掩不住惊讶,自己手里抓着的这双手手不仅肿胀,还有很多冻疮,这般伤势,只能是经常泡在冷水里所致。
瞬间,落雨被苏栩抓在手里的手微微颤抖,她没有说话,默认了苏栩的话。
从府里出去,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银子,可是她的阿婆却突然病倒了,没有银子请大夫,白日,她又不敢出去干活。
所幸,隔壁的霍大娘给她介绍了一户人家,靠着夜间给人洗衣裳赚来的钱倒也让她给自己的阿婆请来了大夫。
“再洗上半个月的衣裳,你这双手怕是要废了。”苏栩看着她那双手缓缓开口。
她并不是在吓落雨,而依着她手如今的模样,半个月只怕还是她说多了,可能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她的手就会落下病根。
闻言,落雨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从前做丫鬟的时候,她就听说那些浣衣的丫头因为手疼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当时她还觉得是她们说的夸张,有多疼竟然还能睡不着觉。
直到她开始给人洗衣裳这才现,原来那种累极到手指都蜷缩不起来,微痒仿佛有针扎的疼痛是真的存在的。
“拿着吧,你不需要,但你的阿婆却需要。”
在苏栩的话音刚落,落雨蓦然低泣出声,苏栩叹了一口气,只把那鼓鼓的荷包塞进了她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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