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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李顺吓了一跳,这院子里的人多是李顺到了北京才找的,几天相处下来,全以为李顺好说话,对什么东西都不挑剔,人人都懒散起来。没想到他这会儿发起威,原来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他心下好奇,又多看了床上的温庭玉两眼,又听见李顺说:「看什么看!出去!」他这才一缩脖,退了出去。
李顺看那人出去了,低头搓著温庭玉的身子说:「你别想那么多,想听什么故事,我说给你听。要不,我继续给你说单春儿?」
温庭玉冷的蜷成了一团,难受的呻吟著说:「顺哥,你握著我的手好不好。」
李顺叹了口气,拉著温庭玉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擦去他头上的冷汗,头靠在他耳边,轻轻的给他说笑话听。
一直到鸡叫时分,温庭玉才慢慢的消停下来,靠在李顺怀里又睡了过去。李顺替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刚要起来出去走走,又觉得温庭玉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手。他低头埋在温庭玉的肩窝停了一会,另一只手又在被子底下覆住温庭玉的手。抬头见四儿端了粥进来,小声说:「刚消停下来,才睡著,你端出去吧。回头醒了再端热的进来。」
四儿应了,转头要出去,又转过来对李顺说:「大爷,刚我告您的话,您可千万别让爷知道了,不然……」
李顺点点头说:「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吧。平日庭玉都吃什么用什么,我不清楚,你多照应著些。要忙不过来,这府里的人你使唤著,要有谁嚼舌根,叫他们来见我。」
李顺这么一说,就是让四儿当半个管家了。四儿一听,喜的他心痒难耐,应了一声出去,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别人送回厨房,又指手画脚的叫人小心搬东西。
李顺就这么足不出户的陪了温庭玉两天,中间温庭玉不是冷得像掉进冰窟窿,就是浑身酸得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又吐又呕,时不时的头疼,吓得李顺一步也不敢离开他的身边。直到第三天,温庭玉才慢慢的消停下来,头疼病也一次比一次犯的轻了。
李顺看著他的烟总算是戒了,心上的大石刚要放,温庭玉又火烧火燎的发起高热来。这一烧起来更是可怕,他浑身像著了火,没有一分清醒的时刻。常二爷来看过几次,药流水似的喂进他的嘴里,却是不见奸转。李顺见著温庭玉整日说胡话,句句都不离自己,心下难受,恨不得身代其苦。但终究只能跟练兵处那报了半个月的假,日日坐在温庭玉的身边,替他擦身换帕子。
常二爷坐在温庭玉身边,仔细的给他把脉。李顺站在一边,也不敢说话,只能担心的看著温庭玉。这几天下来,他吃不好睡不著,人也是瘦了一大圈,脸上围了一圈的胡渣。反观温庭玉倒仍是清润的脸,四儿知道温庭玉爱美,尤其是在李顺面前,隔一两日便寻空子替他刮脸剃头,生怕他醒了伤心。
常二爷皱著眉头为温庭玉把过脉,又拿了随身的银针替温庭玉扎上,这才走了出去。李顺跟出去问常二爷说:「二爷,还没什么起色吗?都烧这么多天了。」
常二爷坐在凳子上写著方子说:「温老板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七年跟台上的中气都是用药撑出来的,再加上戒烟本就是伤元气的事情,一来二去,病也是正常。李大人,您也别太担心了,温老板的心结解了,想必求生的意志也强,他这病,放以前我不好说,但现在,再吃上几副药就能好,只是等退了热,要好好调养,不能想著上台了。」
李顺急著说:「二爷,庭玉要是不能唱了……这……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心下觉得不妥,温庭玉唱了十八年的戏,突然知道自己不能唱,岂不是要伤心难过。
常二爷写好方子,转头对李顺说:「您想哪去了,我听温老板的戏都听了那么多年了,他要再也不能唱,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只是现在他身子的情况,绝对是不能登台了,一切都等调养好了身子才好再说。」
李顺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但还是担心的说:「庭玉这些日子都没醒过,前些日子还吐过血,要再这么熬几日,我怕……」他突然想起温庭玉在马车里跟他说过,不吉利的话,说出来就成真了。他咬了下舌头,怎么也不肯往下说下去了。
常二爷皱著眉头说:「我给您写的方子里,用的都是金贵的东西,保的就是温老板这点心脉。好在他平日是拿这些当饭吃的,身边应该有的是存下来的药材,要短什么,就来同仁堂抓吧。如果我料得准,再过三天就该醒了。」说完进屋把针拔下来,起身抱拳说:「李大人,我来了这么久,同仁堂那边应该积了不少病人,先告退了。」
李顺点头说:「成,听说您最近身子不大好,平日里也要保重著些。」说著冲外边说:「二爷要走了,备车,封双份的红包。」
等把常二爷送出了府,李顺皱著眉头想著常二爷的话,果然四儿还是跟他少说了不少,温庭玉拿补药当饭吃,可见平日身子差到什么地步。而那些贵重药材,哪一样都不是平常人用得起的,可温庭玉却吃了那么多年,这些到底是他自己买给自己的,还是林玉堂给他的?
李顺叹了口气,心想,想这么多干嘛?过去的事,当断则断,他要在这事儿上纠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想著就到了睡房门口,冲四儿说:「你煎药去,这儿有我看著。」
温庭玉比常二爷预料的还要早一天就清醒过来了,睁眼看见李顺在他身边,满脸的胡渣,人瘦了一大圈。他急著伸手就要摸李顺的脸说:「怎么我才睡了一会儿过去,你就瘦成这样了?」
李顺握著温庭玉的手说:「我没事儿,回头睡一觉就好。倒是你,一会儿?你都睡了好几天了,现在身子觉得怎么样?」
温庭玉难过的看著李顺的脸,突然醒起自己昏睡了几天,样子应该和李顺也差不多,忙低头掩了被子不让李顺看自己,直著叫李顺出去。
李顺看的好笑又好气,上炕抱著温庭玉说:「四儿天天替你刮脸剃头,如今你比哪家的大姑娘都好看,快出来,别闷著自己。」
温庭玉在被子底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探出头来问:「顺哥,我一直昏昏沉沉的发梦。你告诉我,我到底病了多久?」
李顺算了算日子,笑著说:「也没多久,昏睡了有十日吧,吓死我了,整日胡言乱语的。」
温庭玉脸一下白起来,想起自己梦里似乎把这么多年又过了一遍,抓著李顺的手就问:「我都说什么了?」
李顺看了温庭玉一会,头低下去,埋在温庭玉肩窝中说:「庭玉,当年是我不对,怎么都不该走的。」
温庭玉觉得自己的肩上湿了一点,热热的烫著皮肤。他闭著眼睛,轻轻的说:「走都走了,还提他做什么?顺哥,你回来了就好。」
李顺的头埋了半天,这才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抬手胡乱擦了下脸说:「你这么多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瞅你,再瘦下去就能被风吹走了。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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