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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肖芳凑够一个长袖和一个薄长裤丢给王元时,才现他已经开始打呼了。
肖芳叹了口气,摇摇头,换位思考,自己如果遇到这种丢人的事显然王元也不是第一次心里不装事儿。
见他们都睡了,肖芳去阿瘦的房间看了看,这小子又把被子踢开了。肖芳没忍住,笑着骂了句,“真不愧是爷俩,睡个觉都没形。”
以前阿瘦还会跟他们两口子睡一个床,自从小于旸来了之后,阿瘦也像长大了一般非嚷着要自己住哥哥的房间。
肖芳起初还不信,当初能被哥哥的捉迷藏游戏给吓哭,以至于后来黑房间一律不进。
肖芳感慨,胆小的他,竟然敢一个人在屋里睡?直到后来,每次去检查他睡没睡、盖没盖好被子的时候,才现睡得还挺香。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元的时候,王元不以为然,甚至直言肖芳的担忧顾虑是多余的,还声称男孩子胆子要养大,总不能像个小姑娘,怕些莫须有的东西。
对此,肖芳也没有反驳,毕竟眼下养大的都是两个大男孩子。看着熟睡的阿瘦,肖芳心里一阵幸福,虽然说不像其他姊妹儿女双全,但老二阿瘦却打小就心细如小姑娘。
会帮她分担家务,会帮她打下手,会帮她干些力所能及的事。王元不在身边的时候,家里前后,田里田外都是她一个女人家挥铁锹、挥镰刀、夜以继日像个男人一样干她“分内”的家务事和农活。
村里人都知道,肖芳强势,脾气大,会凶巴巴地对丈夫和孩子。人还很抠唆,从不给孩子买零食,还管着丈夫抽烟喝酒和打牌。
但今天她却忍住了,按照她的性格,知道王元丢了新毛衣,还输了钱,她指不定又要开骂了。那会子在牌桌上,她也不是给王元面子,而是听旁边的牌友说他赢了,为了想让他多赢点,才没掺和废话,谁知道闹了这么一出,早知道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喊王元直接回家了。
如今知道真相后倒也并不平静。后来再回想这件事,从后悔自己没把他喊回家,到后悔让王元穿那件新毛衣....想得太多了,以至于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想想二百块钱能让他们一家人吃两个月的肉,于是悔意从中来,彻底包裹着她。
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开始了胡思乱想。人就不能瞎想,特别是夜里,想多了就睡不着了。肖芳听着小于旸砸吧嘴的声音和王元已入梦里的呓语,开始了往事重放。
她尝试不再去纠结钱被上缴,衣服也丢了的倒霉,反而因为第一次开门见王元光着膀子进门的场景,想起了与王元初认识时的过往。
如果不是王元自己的解释,如果不是因为天黑了,肖芳早就跑到江柱家了解情况了。她不是纯粹为了看热闹,而是不太相信王元的话。
说她对王元没有感情,其实也有感情,跟他生儿育儿,跟他上田上厨房,为他洗衣做饭照顾家里,她尽了身为人妻该尽的所有义务,一切踏实能干也是安心地想跟他一起经营一个家。
说她没感情吧,她也确实不大懂在外如何给王元留足够的颜面。
她甚至觉得王元喝酒抽烟行为是对家庭开支最大的消耗,理应被杜绝,以至于手段不够,表达过于直接,导致别人看出了她的强势、跋扈,既然真实做自己,她倒也无惧旁人的难听评价,毕竟管的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老公,跟别人也毫无关系。
对此,旁人背地里说再多,抬头跟她相见时,彼此之间还是平等、热情和尊重,这对旁人而言,也够了。
至于对待丈夫,在肖芳看来,丈夫就应该是撑起一个家的人,能在农忙时夫妻双双下地插秧,能在自己一个女人家累到不行的时候,能来搭把手洗碗打扫卫生有个依靠。
这些基本上是任何农村妇女在一个夫妻关系里该享受到的权利,但在她和王元的婚姻关系里,这些权利她是没有的。
王元热衷于出去拉货,一出去就一天不着家。家里的卫生,田里的庄稼,菜园里的种子,现在包括小于旸的照顾,都是她一个女人来干。
从小就是家里的长姐,肖芳自觉自己有忙于稻田间和菜地里以及四方家中的本能天赋。
她比王元能干,这是村里人在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后对肖芳的客观评价。这也助长了肖芳对王元在外奔波辛苦的不屑。
她觉得累活有驴子拉,他就掌个方向,别人在大热天下忙活,他可能在阴凉下抽烟打牌。他讲话一开口,肖芳就知道真假。
就拿上次,明明输了四百多,还瞒着自己才输了两百多。想到这儿,她就有些情绪上了头,借着王元还在喃喃说梦话的机会,肖芳用脚踹了王元一脚,他这才安静下来。
说实话,当时见王元光着身子的时候,她差点崩溃,那种崩溃是恨铁不成钢、是狗改不了吃屎,是狼心狗肺、是负心汉。
深夜思绪活动的空间很大,大到陈年往事都能接到信号。
这不,肖芳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当初俩人刚生老大阿福没多久,王元随肖芳就一直住在娘家。因为王元他向来老实,以至于一直被同村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人使唤他还不好意思拒绝。那个时候老丈人还在世,现不对劲告知了肖芳,肖芳当时第一次暴脾气跟他大吵了一架。
在老一辈人认为,夫妻吵架再正常不过的事,反而成家就是两个人一起好好过日子去的,吵归吵,日子还是要一起过的,虽然女婿行为不佳,但也没实质性地展,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反而是劝女儿听话懂事,不能任性。
肖芳这才罢休,原谅了王元老实得没分寸感。后借此事,老丈人也让他们回了现在自己的家。
每每想到这事,肖芳都很气愤委屈,别人眼里的老实人,热心肠,给人家女人挑水、挑大粪,自家水缸从没挑过,反而这些重活脏活都是身高不到一米五公分的肖芳来干。
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之后,肖芳对王元的耐心逐渐为零,更别说尊重了。她也能感知到,跟王元结婚的这几年,自己脾气明显渐长,孩子不听话她不但吼,谩骂还会上手打。
王元喝醉酒,她总是会像对待仇人一般骂最伤人心的话。但实际上,别人都只看到了她骂人的直接,却见不到起脾气来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王元,以及凭借身高优势实施的暴力行为和还口的辱骂。
仔细想俩人上次打架还是在小于旸到家的头三天,王元跟江山在外喝得大醉,毛驴都差点丢了,这让肖芳气得情绪陡然上头,一番辱母骂妈后,彻底激怒了王元,他顺手拎起小板凳就朝肖芳扔了过来,好在她躲过了,但眼角眉骨处却肿成个大包。
弟媳生的那天,二妹肖青还看到大姐眉骨处青一大块,关心问她怎么弄的,还是当时肖芳编了谎话,说不小心撞的,这才没让娘家人知道。
她信爹娘的教导,过日子嘛,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对于眼角的伤痛疼过了,就没事了。对于要强的肖芳来说,王元不仅仅是个大家口中的老实人,也是个拐人,是敢打人的人,是除了家里田里活,其他活都能干的挑剔懒人,仅此而已。
王元醉酒状态下的暴力在肖芳看来是失手,是不理智,但却也不足以让她恐惧。如果王元下次再喝醉,她依旧会对其破口大骂,不是因为她不怕疼,而是在她的认知里,她与王元对对错的界定意见很重要。
王元不懂分寸在先,是错;喝酒喝醉,也是错;借酒打人,还是错。而她,谩骂是指责、是帮他认清现实,是为他担心、是为他好,她所做的才是对的。
就凭这份对,她就有理由继续坚持她以骂的方式回绝王元的一切错误。是的,她在这场婚姻里,自觉一直坚守着的是对的答案,只是这份正确答案,在她白苍苍时,儿女才明白的对。
夜更深了,也变得漫长了,她长长吁了口气,尝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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