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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爬行（第1页）

下雨了，下了好大的雨。

下雨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短的梦。雨停了，我被最后几滴雨水淋醒。

快到凌晨，东方有一丝光亮传过来，把这里的黑暗驱散了一些。

我拖着一条残腿，像一只蚯蚓，在堆积了无数落叶和枯草的泥泞中缓慢爬行。

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座土坯堆砌成的房子，那应该是上世纪的古老建筑。门是关着的，但已经被风整扇地吹倒在地上，屋顶的瓦块也有半数坍塌下来。——这个村落荒废的时间比我想象地还要久。

房子门槛外，由于上方还有几块残存的瓦片，那块地还没被雨水淋湿。我从泥水中爬过去，这十米远，我爬了好久好久。

我倚靠在长满青苔的门槛边，回想起昨天下午生的一切。

吴名死了，死在我手上。不，应该是死在王建的手上。看样子我去了一趟南湖，破坏他们禁锢王建的仪式的行为还是取得了效果，王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偷偷上了我的身。吴名，作为一个杀人恶魔，原本心思十分缜密。可当他看到他要对付的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作出像样的反抗之后，就显得有些得意忘形。看到我和刘凯狼狈地逃出门外，他孤身一人就绕了半个村子，在我逃跑的必经之路上截住我。本以为轻松地就能把我解决，不曾想把自己暴露在王建的眼皮子底下。没有方传华的庇护，吴名根本抵挡不住王建的复仇。曾经亲自布局杀了王建，现在王建回来向他索命，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吧。

只是不知道刘凯如今怎么样了。他抛下我，独自去追汪阳和猪皮，自己身上还带着伤。若是那两个人缓过神来，刘凯估计凶多吉少。

我想回去找他，但我此时也寸步难行。

“王建！”我朝着前方几棵葱郁的大树喊了几声。

那一排泡桐树除了被风吹下几片落叶，再没给我任何反应。

“王建！你要是在这，就出来见我！”我不知道现在的王建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确定能不能把他喊出来，但我压抑在心中的苦闷积攒了太多，只好在这一刻漫无目的地泄出来。

“你这个自私的混蛋！你倒好，杀了吴名，完成了自己的夙愿，把杀人的罪名推到我的头上！你怎么不把我也杀了？趁早把事情断个干净？”

“王建！你出来！”

我连着喊了四五遍，把喉咙都喊哑了。

正当我放弃叫喊，准备起身再往前爬行的时候，眼前的树林里闪出一个人影，让我眼前一亮。是刘凯！

刘凯走到我身边，笑着对我说：“怎么，现我不是王建，是不是有点失望？”

“我不是在做梦吧？”看见刘凯完好无损地站在我眼前，我简直难以置信。

刘凯二话不说，握拳在我的伤腿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道：“现在醒了没有？”

“卧槽，痛死我了！”

刘凯把我搀起来，说：“我扶你去医院！”

“不！”我制止了他，“咱们现在去上卢村，找张德顺！”

“可你的腿都肿了！再这样下去，你变瘸子了咋办？”

“没这么夸张，你听我说，趁现在方传华他们阵脚还没稳，我们要马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张德顺，不然的话，等他们回过神来，到时候被动的又是我们！”

“行吧！那我们现在去上卢村！不过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坚持得住么？”

“我能坚持，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直接走到村子后头的山坡上，那里人烟稀少，地势高，方便辨别方向。

刘凯站在一颗大石头上朝远处眺望了一阵，回来对我说：“看样子咱们得往东走。”

“咱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当时来的时候是跟着方传华他们一起来的，沿着镇上的街道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吧，弯了好几条山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的这个村子。咱们现在在镇子的西南面，去镇上正常走的话要半个小时，你这个伤势，估计时间要翻倍了。”

“我们不去镇上，直接从山上走吧！”

“你这么虚弱，不打算补充点东西再走吗？我去镇上给你买点吃的回来吧！”

“你是不是傻？你现在一脸的伤，一到镇上，那不是被人当猴子看？算了，我们直接去上卢村吧，找到张德顺，我得炖他一整只鸡吃！”

刘凯听我说完，没有再坚持。他搀扶着我，朝着第一座山上慢慢走去。

路上，我问起刘凯昨天下午生的事情。

刘凯回答我，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凶险。汪阳和猪皮虽说在小黑屋里看起来那么穷凶极恶，但是当他们真的面临攥着刀朝他拼命的刘凯，心里还是慌了。他们也怕死，做出的第一反应也是和常人一样：逃跑。

汪阳和猪皮两个人跑向和我相反的方向，本来顺着路没几分钟就到村口，可他们两个慌不择路，直接奔进了荒废的稻田里。有一部分稻田长年累月地积水，土质松软，一脚下去，整个小腿都陷在里面，拔出来又要费好大功夫。猪皮是沿着田垄跑的，汪阳则径直冲进了稻田里。刘凯前半段本是在追猪皮，但看见汪阳陷在稻田里，立刻转身奔向汪阳。看着刘凯手里沾着鲜血的刀，汪阳马上就崩溃了。他急于从稻田里挣脱出来，可越挣扎，陷得越深。走了十几步，就走不动了，面对朝他慢慢靠近的刘凯，汪阳朝着猪皮大声求助：“猪皮，救我！”

猪皮连头也没回，沿着田垄到了一条宽阔小路上，一溜烟跑远了。

汪阳一回头，刘凯已经来到他面前。这一刻，汪阳真的以为刘凯会把他杀了。他大声痛哭，向刘凯哀求：“求求你，不要杀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汪阳躺在稻田里，泥水浸没了他半个身子，他伸出两只手，不停地朝前摆动着，尽可能防止刘凯的刀朝他扎过来，连个像样的反抗也做不出。

刘凯本想一刀扎下去，他把刀举过头顶，却迟迟没有落下。面对汪阳的哭求，他心软了。

刘凯把刀放下，对汪阳说：“你走吧！”

刘凯说他往回走的时候，汪阳仍瘫在稻田里一动不动。他都走到大路上了，汪阳还是一动不动，不知道在那躺了多久。或许是在忏悔、思过吧。但刘凯管不了这么多，他急匆匆地折回来找我。在那个死胡同里，刘凯现了躺在地上的吴名。

吴名躺在胡同里，全身已经绷直，眼珠几乎要爆出来，嘴巴张得无限大。这情形着实把刘凯吓了一跳，刘凯连续喊了吴名几声，吴名一点反应也没有。等伸手去探刘凯的鼻息后，刘凯才现吴名早已死了。

吴名是王建杀的。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刘凯。

刘凯听完，惊讶了十几分钟说不出话来。

在翻过第一座山时，刘凯像是思索了良久，问了我一句话：“你认为王建是好的还是坏的？”

“这话怎么说？”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如果王建现在还活着，我肯定没有这种疑虑。但是他现在是一个鬼魂，他靠自身积攒的怨气在这个世间存在着。以常人的思维去揣摩他的行为肯定是不对的，我们不能把事情想得太善良，况且他的怨气越来越重，和我们的联系将会越来越少，到最后，他认不认识我们都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