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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隋烨多虑了,他是不会将自己饿出毛病的,哪怕当年再崩溃,尝不出食物味道,也会强打精神往下咽。他不只有自己,他还有杨铮,所以不能病也不能出问题。
到了餐厅,付斯怀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刚坐下就听见蒋元叫他的名字。
“隋总没跟你一起来?”蒋元说。
“没有,怎么了?”
“工作上的事儿,他又不回信息了,”蒋元烦恼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付斯怀诚实地摇头:“不太清楚。”
“算了,”蒋元低头又打了个电话,“你见到他跟我说一声啊。”
蒋元走后,付斯怀在自助餐区随意选了两块面包,他依旧没什么胃口,这种时候面包是最容易下咽的。
杨铮的消息这个时候过来:“水管又漏了”。
付斯怀低叹了声,准备拨打修理师傅的电话,骤然想起自己在异地,于是便转手将号码给了杨铮,叮嘱他修理时的注意事项。
想了想又加上:“如果实在不行,就先睡学校,我没几天就回来”。
杨铮很快回复:“你玩你的,只是跟你说一声”。
付斯怀突然回想到,当时第一次接受程文逸提供的东西,也是因为杨铮。那时候杨铮太小,他们租的房子是旧房翻修,甲醇刺鼻,当时管控不严格所以也能出租,付斯怀不知情,便着了这个道。晚上杨铮整夜咳嗽不停,付斯怀内心焦虑不安,所以程文逸问他要不要住自己家里时,付斯怀片刻犹豫后就说了谢谢。
大概是想什么来什么,付斯怀刚准备去拿面前那瓶胡萝卜汁,玻璃瓶就被一只带着陀飞轮表盘的手拎走。
他转眼便看见熟悉的后脑勺,程文逸将剩半瓶的果汁倒进自己杯中,然后又转头递给旁边的人:“剩最后一点儿。”
付斯怀将手伸回,退而求其次拿了旁边的橙汁。
“呀,小布丁,”程文逸仿佛才看见他,“抱歉,没注意到你,你也想喝这个?”
“没有,”付斯怀说,“我喝什么都一样。”
“要不你喝我这杯?”程文逸笑着递过来,“就是杯子我用过,不介意吧?”
“不用了,”付斯怀退了一步,“橙汁也挺好的。”
“行吧,”程文逸耸了耸肩,“这牌子我昨天买了瓶装的,想喝的话可以随时来我房间。”
到昨天为止,付斯怀还能理解程文逸,他大概是跟许陵一样,认为自己是攀龙附凤的角色,只是刚好又了解自己的过去,不服气地想要戳穿破坏。但为什么三番两次要邀请他进房间?付斯怀想不太通。
他也并不想琢磨这个,只草草应付:“你们慢慢吃。”
回房间之前,付斯怀在门前抽了支烟,这次没有手抖,他的精神已经稳定下来。
他开始能够理性地思考——或许应该跟隋烨道个歉。虽然他也没想好要如何检讨自己的错误,但隋烨帮他这么多次,惹了他不高兴,付斯怀心里终归过不去。
熄灭烟头,付斯怀开了房门,屋里漆黑一片,依旧没有隋烨的踪影,也许今晚也不一定回来。
不过开灯的瞬间他现自己错了。
隋烨回来过。
茶几上放着点心,不是酒店提供的点心,而是采购的中式点心,几瓶不同口味的果汁放在旁侧,还有几颗单独包装的巧克力。
酒店提供的备忘录纸被巧克力压着,上面留着隋烨草草写下的话语。
“抱歉,我不该生气,吃点东西,我晚点回。”
付斯怀形容不了自己此刻的情绪,只僵硬地拆开包装,将巧克力放进嘴里。
咀嚼时突然看见那枯萎的花环被取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束鲜的花,倒没有被精心修剪过,像是从花园里随手摘的。
点心在嘴里逐渐融化,越咬越甜,这次付斯怀尝出了味道。
外面一道女人的笑声让付斯怀清醒过来,他掏出手机,想拨隋烨的电话。
没有接。
付斯怀茫然望向窗外,黑夜中掉落着几点光亮,是别人屋里的灯光。
他突然很想见隋烨。
付斯怀当下将吃剩的点心收回盒里,进门时衣服没来得及脱,又这么出了门。
他突然很想告诉隋烨,他没有喜欢程文逸。就算他不能一五一十、推心置腹地交代自己的过去,但就是想让隋烨知道这件事。
这是付斯怀第一次想替自己解释什么。
隋烨会在哪里?也许还是桑拿房?
付斯怀想从记忆里定位,可惜早些时候没有留意,光线暗了也看不太清路牌,想了想决定去大堂问前台。
刚走到门口,又撞见蒋元,对方也刚好在前台登记着什么。付斯怀上前问:“你打通隋烨的电话了吗?”
蒋元似乎有点愣:“电话倒是没有。”
付斯怀正准备追问,突然看见蒋元填写的登记表上写着的中文拼音——net。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亮起,他回头看见隋烨正背朝自己,跟对面的阮存希说着什么,阮存希换了个色,换成了最普通的黑色,只是依旧惹人注目。
一股奇怪又尖锐的暗流从胸腔内横亘而过。
很陌生,但付斯怀能辨认出来——那股情绪被但丁在七宗罪里列为第二,是仅次于傲慢的嫉妒。
自卑、怯懦、冲动、嫉妒。付斯怀掩藏最深的肮脏情绪,像被一把名为情感的火焰灼烧起来,顺着浓烟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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