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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迎儿从小到大吃炊饼长大的,正经有饭有菜的日子都没过过,哪里知道烧鹅一夜就会馊?只瞪着眼睛心疼不已。
这回终于不是心疼她自个儿的钱了,而是心疼郓哥儿:好哥哥啊,要难为你吃大馊鹅了!还是两只哩!
翌日,五更更鼓才敲过,几人整装,正预备出门时,忽然,“啪啪啪”几声敲门声,将众人唬了一跳。
中毒
众人唬得一跳,天还未亮呢,谁会上门来。
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般准。
迎儿心口狂跳不已,总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她忙歇了包裹,快步去到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定下来,取下门闩,却见是个眼生的汉子,三四十岁,生得铜铃大的眼睛,小碗大的拳头,凶神恶煞道:“你家可是码头上卖炊饼的?”
迎儿刚回了声“是”,那汉子就闯进门来。
刘守珍给狗儿使了个眼色,小子一溜烟就跑进屋,从迎儿屋门后拿了根铁铸的顶门棍出来,那还是郓哥儿走前给她准备的。刘守珍也从灶下拿了烧火棍,拦在汉子跟前道:“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
他生得文弱,又吃了风餐露宿的苦,于汉子而言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两把就被推搡开去。
“去去去,哪个要同你个南蛮子说!将你家主子叫出来,就说码头刘二找他有事儿!”
刘守珍还待上前阻挠,迎儿怕推搡起来生出事儿来,忙拉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自己深吸一口气,才淡声道:“俺便是卖炊饼的,你有何事?”
汉子上下打量她一眼,嗤笑一声:“你?黄毛丫头别来扯犊子!你刘二爷这拳头,你吃得消不?”
迎儿起初也被他拳头唬住,但转瞬一想,此时院里弱的弱,小的小,她要是都退缩了,哪里还有人拦得住他?若任由他闯进屋去,昨日卖炊饼的钱还放炕脚未存进钱庄哩……
忙拦道:“俺便是主人,你有何事?”
汉子觑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晓得果然是正主,就道:“也好,找的便是你!你家炊饼有毒,吃病了俺兄弟,你说这算啥事儿?”
迎儿心头一跳,什么叫“炊饼有毒”?她未去清河前,做炊饼从来亲力亲为,就是交与狗儿父子俩后,也都会在旁看两眼……这二十多日倒也确实不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叔且慢些说,自古冤有头债有主,若真是咱们家炊饼出了问题,该怎办就怎办,若不是……咱们生意人,最重名声,话可不能这般说。”
“黄毛丫头口气还大啊!可要将俺兄弟抬来你家门前才算?届时熬死了俺兄弟,你负得起那责任麽?”刘二故意亮了亮拳头。
迎儿看出来了,他虽是个暴脾气,但也并非那蛮不讲理的,不然早开始带人打砸了,于是就笑了笑,温声道:“既然大叔的兄弟在医治着,那咱们就放心了,天还未亮哩,大叔不如进屋吃口茶暖暖身子。”
她态度温和下来,刘二心里也舒服了些,顺着她的请,进了唯一一间屋子。
上了茶,迎儿见他穿着粗布衣裳,面目虽凶恶,但面色古铜,是常年在码头上晒出来的,指甲缝里还夹了些灰黑的泥沙,定是长年累月与泥沙打交道留下的。
心里有了底儿,晓得他也是做正经营生,不是那等游手好闲的懒汉,迎儿这才笑着道:“大叔可否同俺细细的说说,你那兄弟是怎了?”
“唉!”
刘二叹口气,才道:“他昨日也如往常一般,在你家摊子上买了炊饼,咱们兄弟几个分着,每人吃了七八个,咱们几个都好好的,唯独他,睡到半夜就上吐下泻起来,到后头,拉得都站不稳了,俺们送着他去了医馆……还说你家炊饼比别家都要大些,定是厚道人呢,哪晓得却……”
迎儿心内不赞成,面上却点点头,又问:“敢问大叔兄弟几个?”
“俺们六个,他是老小,从小身子就弱了些……若非咱们几个哥哥体格壮实些,怕也要遭罪。”说着又捏了捏拳头,接着道:“你家做的是入口的生意,吃出好歹来,可得负责!”
迎儿忙笑着点头,道:“是哩是哩,若真是俺家的责任,一定负责到底。不止赔医药费,还得赔你们误工费。”
又问:“昨日的炊饼,是他独自出来买的麽?”
刘二满眼狐疑的点点头,好像她问了个傻问题一样,道:“自是。他身子骨不好,只让他办点儿跑腿的事儿,昨日里亦只出过一次门。”
迎儿面上仍笑着,心下却思索起来。
片刻后,淡定道:“刘叔既是如此说,那俺也不推脱,到底谁的责任咱们先不急着撇清,救人要紧,这样吧,他的医药费俺先垫出来。”说着让狗儿拿了三两银子过来。
刘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迎儿淡笑道:“咱们家做生意不容易,一个炊饼还赚不着半个钱,大叔是好人,定不会无缘无故讹咱们的。”他没有直接在人最多时闹到摊子上去,而是早早的神不知鬼不觉找上门来,不管事件真实与否,将影响降到最低,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拿了钱,迎儿用眼神示意来仙儿不用担心,在家等着她,又嘱咐刘家父子照常出摊,若午食后她还未回来,就去报官。她自个儿则跟了刘二去医馆。
这是她第一次来临清城的医馆,比清河县也大多了,其实说“医馆”也不准确,而是正正经经的官办熟药所。这两年朝廷重视民生,各州府有专司内妇儿外的府医,下头地县上也有医、药俱全的熟药所,比起民办医馆那自又不一样了。
至少,迎儿不用担心会被大夫讹了。
两人进去时,所里还没几个人,只在个隔间内有五六个男子,俱守着塌上之人打瞌睡。见了刘二,纷纷起身道:“二哥来了?那家人怎说?他们赔不赔钱?”
迎儿赶忙上前,行了一礼,爽利道:“见过众位大叔,俺便是那武大郎炊饼摊的主人。刘七叔的病要紧,赶紧先治着,要多少钱俺家都出,待他好些了,咱们再商议责任之事,如何?”
几个汉子见她是个小闺女,倒不好意思大动干戈了,只讪讪道:“也罢。”看得出来都不是那等强人。
迎儿这才有机会打量榻上之人,也就十五六的年纪,面白无须,若非着装还真有点雌雄莫辨。而他那身绛紫色的绸缎直裾,与几个男子的褐衣短打就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似兄弟,倒似主仆。
“这位就是刘二叔的兄弟了?倒是生得相貌堂堂。”
一群哥哥里就有人拘束着道:“他……他也就是一般。”
迎儿心内憋笑,真是一群老实人呢。
见天色才将放亮,他们定也守了一夜,迎儿忙劝道:“众位大叔辛苦了,咱们先去吃过早食,这里由药童看着就成。”说着找了药童来,当着众人面问过刘七病情,听说已经稳下来了,吃过药后吐泄次数大减,再看护半日,到了晚间不再吐,那就可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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