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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猎雪睫毛不颤了，小心去看陈庭森的表情——面无表情。

  他难过地抬起头，想往陈庭森跟前凑凑，盖在屁股上的凉被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掉，陈庭森皱起眉，呵他：&1dquo;别乱动。”

  陈猎雪不动了，做出可怜的表情去看陈庭森，反省：&1dquo;叔叔，我错了。”

  &1dquo;我不该那么晚才回家。”

  陈庭森眉心的沟壑不浅反深，不跟他兜圈子，直接质问：&1dquo;你去干嘛了?”

  陈猎雪收回目光，显得难以启齿。

  &1dquo;说话。”

  &1dquo;我&he11ip;&he11ip;”他观察着陈庭森脸上每一处肌肉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嗫嚅：&1dquo;我去玩了。”

  &1dquo;跟谁?”

  陈猎雪咬咬牙，望着陈庭森，逼自己不要挪眼。

  &1dquo;女朋友。”他说。

  &1dquo;谁?”

  陈庭森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物种。

  说谎话本身就需要一鼓作气，被陈庭森这样满含质疑的又问了一遍，陈猎雪有点脸红，他撇开眼，连带着气势都弱了很多，心虚地重复：&1dquo;女朋友。”

  陈庭森出一声嗤笑。

  陈猎雪预想了很多种陈庭森可能会有的反应，冷漠的，生气的，质问的&he11ip;&he11ip;火辣紧绷的屁股还提醒着他小心再挨一顿揍。

  他甚至连&1dquo;女朋友”的样子都想好了，昨晚他们去哪里&1dquo;玩”也打好了腹稿，没想到陈庭森的反应却只是听了个无聊的笑话。

  &1dquo;你现在有资格么?”

  陈庭森讥讽地说，目露戏谑。知道陈猎雪没去做对心脏不利的事就够了，他毫不关心养子早恋的细节，丢下一句&1dquo;想清楚你这个年龄该干嘛，管好你自己”，就直接转身出了房间。

  陈猎雪趴在床上怔了好一会儿，他从没把自己在这个家里想得有多重要，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微不足道。

  看学校那么紧张学生早恋，我还以为所有家庭对于小孩的早恋问题都会很重视呢。

  他孤零零地趴在房间里，想。

  陈猎雪皮薄肉嫩，身子骨先天单薄，这一顿打让他在家里活活养了两天半才去上学。

  宋琪是个无情的杀手，听说他挨了一顿毒打不仅没表现出关心，还幸灾乐祸地往他屁股上一抽，乐得跟鸭子似的：&1dquo;把爸爸急坏了?乖宝宝被打屁股了?”

  陈猎雪&1dquo;嘶”地抽了口疼气，不悦地捂着屁股躲开：&1dquo;烦不烦啊你?”他翻出手机看一眼日期，对宋琪说：&1dquo;今天晚上我不去了，你顶我班吧。”

  &1dquo;行。”宋琪一口答应，同时提了个条件：&1dquo;今天我帮你顶，下月你帮我一天?我得回家看着我妈。”

  宋琪的妈精神不太好，陈猎雪大概了解他家多灾多难的境况，点头同意。

  合作一谈妥，宋琪立马恢复了嘴皮子精的本性，在他耳边嘻嘻哈哈：&1dquo;你还敢去上班哪?上次一个耳光，这回一串巴掌，再给逮着指不定就让你在家门口罚跪了。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啊，你这种恨不得被爸爸捧在手里的眼珠子，以后下课铃一打就老老实实乖乖回家得了!”

  陈猎雪懒得理他，径直往教室走。

  他确实下课铃一打就跑了，在路口一拐，走的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先去了一趟沃尔玛，陈猎雪推着小车在货架间熟练地东走西窜，不一会儿小车就堆得冒了尖，里面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有，甚至还有两双棉袜子。

  下班高峰期，天气闷热，他拎着两只大塑料袋去打车，因为腾不出手所以被好几个人插了队，汗流浃背的样子有点傻。旁边一个阿姨带着女儿同样购物出来，实在看不下眼，掏出一包纸巾让他擦擦汗，好奇地问他这是要去哪里?把刚拦下的车让给了他。陈猎雪没客气，笑着道了谢，磕磕绊绊地爬进车里。

  他要去一家修车厂。

  修车厂的位置很偏，几乎要开出市区，司机绕了一大圈，终于在&1dquo;有缘修车行”门口停下时天都黑了。

  这是家很小的修车厂，生意永远半死不活。陈猎雪熟门熟路地进去，腻鼻子的汽油味冲得满肺都是，几个修理工正围着小圆桌吃完饭，陈猎雪喊其中一个人&1dquo;安哥”，那人正用筷子往嘴里稀里呼噜扒稀饭，见了他也不生疏，扭头在一目了然的汽修间看了一圈，大喊：&1dquo;小康?”

  一辆破破烂烂的奥拓车传来回声：&1dquo;哎。”

  &1dquo;你弟又来了!”

  叮咣乱响，一条瘦长人影从奥拓车底滑出来，那是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穿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生了张看起来就寡言的脸，颧骨的位置沁着两道汗津津的油墨，笼在昏黄的汽车阴影里，给人一种瘦得脱相嘬腮的视觉效果。

  见到陈猎雪，他沉闷的眼睛绽放出光彩，弯弯地拱起来：&1dquo;小碰!”

  陈猎雪也笑了。

  &1dquo;纵康哥。”

  第o4章

  修车厂里有个小小的杂物间，放替换下来的废弃轮胎等物，墙角污腻，狭窄逼仄，支一张行军床就没了能下脚的地方。

  纵康拉亮灯泡绳，让陈猎雪先进去坐着：&1dquo;还剩一点活，我先去干完。你吃饭了么?”

  &1dquo;不用了纵康哥，”陈猎雪把塑料袋放床上，&1dquo;我就来看看你，我爸在家做好饭了，你忙吧，我不耽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