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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路上，陈富贵提着马灯照路，陈叶云一手牵着弟弟，一手牵着妹妹。

  &1dquo;小云，你进城做啥啊?”

  &1dquo;我进城买东西去了，这不是要过年了嘛，准备添点儿吃的。”陈叶云说完又看着两个小的，&1dquo;你们下回早点睡，小心长不高啊。”

  村里人唬孩子，不好好睡觉，长不高，成矮冬瓜。

  &1dquo;这就回去睡!”

  玲玲想着矮冬瓜的模样，只想赶快躺下闭眼睡觉。

  回到家，陈叶云把从邮电所出来买的二两水果糖搁桌上，这是三个月前帮人做衣裳得的糖票，一直没舍得用。

  徐红把烧好的热水打出来，唤侄女洗把脸。

  &1dquo;瞧你脸都冻红了，买糖哪儿不能买啊，公社小卖部也有，咋还跑那么老远去县城，也不嫌自己遭罪啊。”

  陈叶云把粗布帕子打湿往脸上一抹，只觉着一阵刺痛，今天出趟门脸让风割了。

  &1dquo;上回娟娟他们几个不是说想吃水果糖嘛，这快过年了，正好过过嘴瘾。”

  徐红看侄女时刻想着自家孩子也窝心，她打开厨房柜子，里头搁了一碗给她留的野菜汤和花卷，&1dquo;你坐了那么老久驴车也饿了吧，我给你热热。”

  先前没感觉，伯娘一说陈叶云觉着是真饿了，她点头应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汤下肚，陈叶云四肢百骸仿佛注入了暖流，尤其是胃里舒服极了。

  &1dquo;小云，你跟伯娘说句实诚话，到底欢喜啥样的?我好比着给你找。”徐红等人吃完再开口。

  陈叶云想起今天拍的电报，对那人的印象只停留在十四年前。

  郝爷爷带着十岁的郝少东来家里，两家人围拢坐着话家常，聊着聊着就提到娃娃亲，顺便打陈叶云，说让她给那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当媳妇儿，愿意不?

  五岁的陈叶云还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呢，只听大人们说当了媳妇儿就能得很多好吃的糖，小哥哥以后的钱也归自己管，她最爱管钱了，过年收的压岁钱都是自己攒起来的。

  她甩着两条小辫子，认真思考了一分钟，又斜看偷瞄了对面的小哥哥，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这幅可爱模样，屋里的大人都乐得合不拢嘴，唯有十岁的郝少东被众人笑得闹了红脸皱着眉跑出去了，嘴里嚷着，&1dquo;我才不要媳妇儿!”

  五岁的陈叶云见好看小哥哥不高兴了，也撅着小嘴跑到亲娘身边赖在她怀里。

  &1dquo;就找个差不多还行的凑合过日子呗。”陈叶云回伯娘的话。

  &1dquo;你这要求也忒低了点儿，不成，我得给你相看个好的!”徐红跟侄女说了一通，心里也敞亮，叮嘱陈叶云早点收拾睡了，才迈步去里屋。

  屋里，陈富贵穿着汗衫躺在床上，床边火盆里还冒着烟气，见媳妇儿回来，陈福贵把里头半床被子掀开，床板上头卧着个玻璃瓶子，是灌了热水的盐水袋。

  冬日里头冷，家家户户都去卫生所捡盐水袋灌热水取暖。

  &1dquo;给你温着的，暖和。”

  徐红脱了厚重的棉袄棉裤，人刚躺上床，被子还没盖好，就听到男人急切的问询声。

  &1dquo;小云咋说?”

  &1dquo;看你急得那样，自己问你侄女去。”徐红打他。

  陈富贵天生木讷嘴笨，尤其是和小辈谈不到一拢去，让他去问侄女亲事，他是张不开嘴的。

  &1dquo;我哪适合问这些，自己都闹不明白，这不还得靠你嘛。”陈富贵挠挠头，笑得憨厚。

  &1dquo;那是，小云可跟我更亲!”徐红隐有些得意之色，&1dquo;这孩子也不容易，这么小就没了爹娘，平日里还懂事得很。”

  &1dquo;哎，可怜我弟和弟妹走得早。”

  见陈富贵被勾起悲伤回忆，徐红心里也不落忍，忙把话岔开，&1dquo;这回我瞧小云有主意了，估摸是看上哪家后生了，让我别担心。我是觉着，就先看看，不成的话咱再找媒婆子。”

  &1dquo;那也行，我也去打听打听附近几个村有没有到了该找对象年纪的...”

  徐红说着这事儿，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把陈富贵吓了一跳。

  &1dquo;哎哟，咱们一直忘了件事，小云可有门娃娃亲啊，就那个...姓什么来着?当兵那家的，上回爹去了，人还进村来送了一程。”

  &1dquo;姓郝。”陈富贵有印象，当年是听爹提过这事，可当时就是两家老爷子信上说了几句，后来又失了联系。

  &1dquo;人家是啥条件，都是领导了，咱怎么好高攀，我爹之前日子苦也没说去找他们家，老爷子干不出这事儿。”

  &1dquo;那好歹也是定了娃娃亲的，要是能......”

  &1dquo;你咋找去啊?人隔那么远，不是在村口走两步就能见着的，算了，睡吧，咱给小云打听个好婆家也算给她后半辈子个依靠。”

  徐红被自己男人话头一堵也清醒了，那天南海北的，确实没法找，只能抱着盐水袋瓶子合眼睡了。

  ****

  再有三天便是除夕，风村每家每户都在置办年货准备过个热闹年。

  公社活计停了，陈家大年二十七这天，把家里里外里扫整了一番。

  &1dquo;强子，拿笤帚把渣渣都扫出去倒了。”徐红使唤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