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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张威张猛,吴蔚见绣娘的表情惴惴,眉间隆起小丘,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我,其实……我并不抵触仵作这个行当。”吴蔚蠕了蠕嘴唇,咽下了后面的话。
吴蔚本想说:她还挺喜欢仵作这份工作的,虽然仵作的出场大多伴随着死亡,可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吴蔚渐渐解开了曾经的心结,抛去任性,回归理智,吴蔚又“记起”了父亲对自己的教导,他说,法医是刑法的守门人,一定要把最后这一关守好了。
在吴蔚看来,仵作更是如此,在科技和刑侦相对落后的古代,若是连仵作也“失守”了,那么枉死的人和活着的家属又该如何?
绣娘点了点头,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人生苦短,只要蔚蔚喜欢就好了。
翌日,吴蔚难得天不亮就起来了,从张家村到清庐县县衙路程不短,需得早些出才是,绣娘贴心地给吴蔚准备了煮鸡蛋,酱菜和馒头还有一壶水。
吴蔚笑道:“我大老远的跑一趟,东方大人怎么也得供我一顿饭的。”话虽如此说,吴蔚还是找了一块净布,将包在油纸中的餐食卷上,背到了身后。
绣娘柔声嘱咐道:“若是做完活儿天晚了就别急着回来了,在县衙附近找家客栈宿上一宿,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再动身回来就是了。”说着将昨夜就准备好的一锭一两的银子和一串铜钱细细地塞到了吴蔚的腰带中,用手指按了几下,确定不会轻易掉出来才放心。
今日吴蔚的身上穿了一套全新的衣裳,里面是一套粗布的长衣长裤,左右两衽上绣了两排含苞待放的迎春花,袖口用同颜色的布料缝了两道宽边,美观又耐磨。
外面罩了一件天青色的缎面长衫,下摆绣了几簇云朵,与天青色相得益彰,这件外衫是得了高宁雪的赠礼后做成的。
脚上穿着一双厚底儿的中筒皂靴,即便是走远路也不会累的。
这已经是她们家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衣裳了,外衫还是绣娘背着吴蔚悄悄做的。
绣娘端详着吴蔚,抬手捏住吴蔚外衫的肩线正了正,又抚了抚吴蔚袖口,一切已经十分妥帖了,可绣娘忽又担忧道:“东方大人特意交代你要穿身好的……早知道我就不该听你的,用雪儿姑娘送来的上乘料子连夜给你赶制一身儿出来了。”绣娘觉得吴蔚里外衣裳的布料品质相差太多,担心县衙里的人嘲笑吴蔚。
看着立在自己面前,担心又自责的绣娘,吴蔚的眼眸闪了闪,心底里一个静谧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涌出一股眷恋来。
吴蔚忍不住牵起绣娘的手,温声哄道:“咱们这种人家,无论打扮成什么模样,在那些真正的贵人,富人眼里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这已经是咱们家最好的衣裳了,难道还不成吗?再说了,就算是最平常的布料,有了你的手艺加持也是极得体的。我觉得东方大人的意思是别穿得太破旧,毕竟是到公堂之上办差。”吴蔚紧了紧绣娘的手,建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带上银子,咱们也到县里的市集逛一逛?”把
绣娘自己放在家里她也不放心。
绣娘摇了摇头,
说道:“那哪儿成呢?德芙它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一天不喂要饿坏的,还有那些小鸡也正是长肉的时候,还有后院的菜园子……李大姐一家的午饭我也要张罗,家里一杆子事儿呢。”虽然绣娘也很想陪着吴蔚去。
吴蔚勾起嘴角,道:“行吧,那咱俩就各司其职吧。”
“嗯,时辰不早了,上路吧,免得误了时辰。”
吴蔚来到堂屋,从木架子上取了牛皮手套和肥皂,扯一块净布包了塞到怀里。绣娘一直把吴蔚送出家门又走了好远,直到吴蔚第三次劝她回去,绣娘才停下脚步,吴蔚朝绣娘笑着挥了挥手,下山去了。
望着吴蔚越来越小的背影,绣娘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要是明日也回不来,记得找人带个口信儿给我!”
“知道了!”
……
吴蔚和绣娘都多虑了,吴蔚刚走到小槐村的村口,就看到张猛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还扯着一匹无人乘坐的黑马,吴蔚挥了挥手,张猛就停在了吴蔚的面前,朝吴蔚拱了拱手:“吴姑娘,请上马。”
吴蔚暗自腹诽:早知道就多和绣娘说说话了。
吴蔚虽然不能纵马飞驰,骑着马慢慢溜还是稳当的,反正时辰尚早,吴蔚摸着马儿黝黑的鬃毛,感受着清风拂面,心情开朗了不少。
走到半路,吴蔚问张猛:“张二哥,东方大人找我过去,所为何事?”
张猛想了想,说道:“我要和你说了,你可不能表露出来啊。”
“那是自然的。”
“东方大人请了常知府过来,亲审一桩案子,你在其中也是蒙了冤屈的。大人不让我们提前告诉你。”
吴蔚心头一紧,立刻就想到了是什么案子,自然是那桩差点被人做套当场打死的案子了。
先是平佳县主高宁雪凭空出现在义庄的空棺材里,之后祥瑞不翼而飞,护送县主和贡品回京的禁卫大概也都蒙了难……吴蔚在一次验尸中现了藏在遗体中的秘密,写了两份仵作手札,结果被清庐知县洞悉,竟然牺牲了师爷也要置吴蔚于死地!
吴蔚攥紧手中的缰绳,咬紧了牙齿,狠狠挤出一句话来:“苍天有眼,善恶有报!”
张猛劝道:“吴姑娘还是表现的平和些,大人亲查此案,已是证据确凿,逃不掉的。只因牵扯到清庐,清河,两县的知县,罪名又重,未免两县百姓失治,东方大人才请了知府大人过来,案毕之后,知府大人也可派人暂代两县衙务,待奏明天听再派人过来接掌大印,吴姑娘是本案的人证之一,本不应事先知晓内情的。”
吴蔚当即表示:“放心吧张二哥,我不会露出端倪的。”
……
吴蔚和张猛来到县衙时,堂审还没开始,县城的百姓却不知从何处听到了风声,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猛将两匹马交给衙役,带着吴蔚分开众人,穿过天井,进了大堂。
县衙还是那个县衙,只是
因为坐在堂上的人不同而多了几分庄严贵气,只见原本属于知县的大案后面,此时正端坐这一位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男子枣色面皮,神情刚毅,五捋胡须,正翻看着些什么。
在大案右侧又设了一套长案,东方瑞正坐在后面,今日的东方瑞也穿得颇为正式,头戴玄色官帽,一颗拇指大的红玛瑙镶嵌在官帽正中,两侧暗行金丝,三千青丝尽数收在官帽之中,只鬓边能看到些许丝,两条玄色丝绶笔直垂下,越过耳畔垂至肩头,贵不可言。
东方瑞身上的官服也是玄色的,只是这布料并非凡品,举止间暗暗有华光闪动,胸口是一只绣工极其精致的狴犴,目光炯炯,腾云驾雾,肩头还各绣着两只张口吞吐的兽头,端的是威风凛凛!
东方瑞身后立着张威,单臂曲在胸前上面搭着东方瑞脱下来的披风,另外一只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之上,同样的精神抖擞。
或许是两位大人物坐镇,大堂之下格外肃穆,两边站立的衙役各个昂挺胸,就连手中的杀威棒戳在地面上的角度都一丝不差。
吴蔚快收回目光,垂下眼睑,忍不住在心中赞叹道:玉面神机,名不虚传!
又过了半晌,一名衙役看了看时辰,上前道:“大人,时辰已到。”
知府大人放下卷宗,看向东方瑞,严肃的表情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东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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