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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姥姥很幸福的。”

  杨繁把烟掐灭，扭头看封季萌。

  “如果姥姥还知道事，还能说话，她也会说她很幸福吧。”封季萌想，杨姥姥应该比他奶奶幸福得多，尽管他爸爸很有钱。

  “嗯。”

  “人死掉了会去某个地方，他们会在那里等着家人朋友，等着一起团聚。”封季萌看着杨繁，“我爷爷说的，我爷爷说我奶奶一直等他。”

  第51章除夕

  年三十那天，从下午开始，杨家就一派热闹。中午刚过，冯文慧、冯大成，还有冯大成姥爷都一块儿来了。这四面八方拼凑起来的一屋子人，有老有小还有猫，看起来和每一个热闹的大家庭没什么两样。

  冯文慧拎着一个大兜，里面不仅装了些腊味年货，还有几幅春联，几串彩灯和一沓灯笼。在她的张罗下，给每个房间的门口都贴上了吉祥如意的春联，灯笼挂上阳台和窗台，彩灯挂在客厅和饭厅。

  大家商量着年夜饭怎么弄，封季萌听着好麻烦，就说他请大家去外面吃，杨繁觉得可以，省事儿。但冯文慧坚持要在自家吃才有年味儿，但又对自己手艺不怎么自信。

  杨繁心情实在不错，自告奋勇做今晚的主厨，让冯文慧给他打下手。

  商量定了，冯文慧就在家打扫卫生，收拾材料，杨繁带封季萌去市采购。

  市里本身人满为患，再加上市促销，年货折扣可观，上一批货，人们一哄而上，抢货场面惨烈。杨繁给封季萌划分好了责任区，他负责要买的水产，封季萌负责肉类。

  “你抢到啥今晚就吃啥，全靠你了。”

  封季萌原本讨厌这种场合，此时却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气氛的影响，坚定地对杨繁一点头。

  杨繁一手把住封季萌的肩膀，在他耳边指点着马上要上货的篮子：“看到没有，那条又肥又大的羊腿，上货你就冲。”

  “嗯。”

  促销员的喇叭像是战斗的号角，一声令下，封季萌在“恭喜你财，恭喜你精彩”的助威乐声中，仗着自己身高手长和上千个俯卧撑练出来的力气，扒开一堆大爷大妈，干净的小白手准确抓住杨繁指定的肥羊腿，一把扯了出来，好像还遇到点阻力，也许那只腿也被别人抓住了，也许还有人在骂他，但是他耳朵里只有“恭喜你财，恭喜你精彩”。

  他拎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杨繁身边，杨繁高兴地弹了弹他的脑门：“干得不错。”

  “再去买个肘子。”

  “肘子是哪块？”

  杨繁指着猪肉区：“你去跟那边的人说，要最大那个肘子，他会给你。”

  在杨繁的指点下，封季萌去买了一只肘子，抢了一只炖汤的老母鸡，和一整块肋排。两个各拎两大包从市里出来，放到后备箱里，封季萌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市太热，还是抢肉抢得太激动。

  “好累啊。”他甩了甩手。

  “好玩吗？”

  “不好玩。”

  “我明明看你抢得很开心。”

  封季萌马上把脸沉下来，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幼稚，埋头找起了安全带。

  “别动。”

  “手举起来，你这一双手都是油，别糊我车上了。”

  “没有油……”封季萌想说他刚刚去卫生间洗了，又拿消毒纸巾擦了，他的手很干净。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杨繁正伏在他身子前面，从车门那边拉安全带。

  杨繁贴得很近，埋在他胸前，只要他举起的双手合上，就能抱住他的肩。封季萌咽了口唾沫，偷亲是杨繁不知道，他还没有胆子大到敢明目张胆地抱他，只在杨繁起身的时候，低了低头，让他茬蹭过自己下巴，抹了定型啫喱的头细铁丝一样，硬邦邦的。

  整个下午杨繁和冯文慧都在厨房，那个地方时而有不同类型的香味儿飘出来。姥姥起床后呆坐在客厅，冯家姥爷在客厅看电视，顺便和老太太聊天，尽管老太太并不回应他。封季萌被勒令回房间写作业，没多会儿，他的门被推开，冯大成进来了。

  冯大成绕到了书桌这边，因为面部神经的问题，他的嘴巴有些歪，又总是一张一合。

  封季萌看他在看自己书本，就问他：“能看懂吗？”

  冯大成嘴巴开合几下，才说：“看，看不懂。”说完又傻笑了两声。

  “你读过书吗？”

  “读，读过，嘿，嘿嘿。”

  封季萌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想看我写作业？”

  “呃……呃。”

  “那你坐窗台上看。”封季萌把飘窗上的书包和散乱的书本衣服挪开，让冯大成坐。

  冯大成果然坐下了。

  封季萌有点好奇，又问：“你多大了啊？”

  冯大成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下：“二，二十。”

  封季萌看他有几根又红又肿的手指，他知道那是冻疮，上面油亮亮的，该是他妈妈给他涂的药。

  “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冯大成又比划：“两，两千……嘿，嘿嘿，有时，时，三千。”

  封季萌放下，直盯着冯大成：“你挺能干。”

  “嘿，嘿嘿嘿……”

  是挺能干，封季萌想，也就比自己大两三岁，人家至少可以自食其力。

  晚上一大桌菜，红烧的羊肉清炖的鸡，糖醋排骨清蒸鱼，热菜凉菜，荤菜素菜，花红柳绿的一大桌，盘子叠盘子，杯子碰杯子，桌子搁不下，足足叠了两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