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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1页）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进入期末考试了，既要保证自己的学习，又要顾及三位孩子的家教任务，林思月忙得连大气都没时间喘一口。刚回到宿舍，乐飞鸣就嚷嚷着向她投诉阿东哥，说他在观看一部大热的文艺片时打瞌睡了，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作为惩罚，她决定一周内都不与阿东哥说话。为一件小事愤愤不平，值得吗？“这样做是否浪费了美好的约会？”

思月小心翼翼问。“不是约会，阿东哥从来没说过我们在约会，他不会对我说好话。”

乐飞鸣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了。思月马上搂住飞鸣的肩膀，给予她安慰。感情既会令人愉快，可有时又会令人伤心。思月心里曾经有过一个人，也算经历过愉快和伤心。所以从上大学开始，她就打算专注学业，让学习和家教充实自己生活。当可怜的室友还在为阿东哥闷闷不乐的时候，思月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母亲因心脏不适住院了。母亲家族有心脏病史，思月的两个姨妈都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吓得思月连忙请假飞奔到医院。医生说要做一系列的检查才能确诊，说得不痛不痒，思月心里也七上八下。自从做家教以来，她再没向家里要过零用钱，甚至每月还可以用自己赚的钱孝敬父母。现在母亲住院，思月打算用自己的钱支付一部分住院费。本来攒到一台按摩器的钱，现在只能重头再来。除了奔波于学校、医院之外，家教的工作也不能停。随便吃点东西后，又到出时间了，今晚的家教对象是申晴。提前十分钟到达，申晴很兴奋地开了大门，然后献宝似的递上一张画纸，“林老师，这幅画是我画的，漂亮吗？”

纸上画着一个女人拉着小孩子的手，旁边还有五颜六色的几个字“妈妈，母亲节快乐！”

原来是送给妈妈的母亲节图画，思月称赞她，“画得很好，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嗯，”晴晴点头，“是美术老师教我们画的，说要送给妈妈。”

申母在沙上坐着，并不插话，只静静地听她们俩说，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刘奶奶的表情耐人寻味，貌似婆媳间有故事。晴晴突然说：“林老师，这幅画我送给你。”

“不行，”思月本能反应很快，“这是送给妈妈的礼物。”

“可我送不了给妈妈呀。”

晴晴扁起嘴说，样子挺可怜的。“这……”思月望了望刘奶奶，老人家欲言又止。思月机灵道：“要不送给奶奶吧，她是爸爸的妈妈，你代表爸爸祝愿奶奶母亲节快乐，好不好？”

晴晴想了想，点点头，“好，奶奶照顾爸爸辛苦了，可爸爸从来没送过图画给奶奶，我就代替爸爸送吧。”

“晴晴，你做得很对！老师要表扬你！”

思月向她竖起大拇指。申母搂着晴晴，“奶奶没白疼你，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笑中带有心酸。思月看出端倪，申晴的妈妈确实是个不能谈论的话题。晴晴还是坚持要做测验卷，思月便由她。学习形式有很多，对上孩子的胃口便事半功倍。房间里静悄悄的，申母打开房门，朝林老师招手，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林老师随她来到厅里，“刘奶奶，什么事？”

申母把背后的手拿出来，手里是一叠钱，“林老师，这是这个月的家教费，申先生说了，晴晴的进步很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你教得好，多出来的钱是奖励，你一定要收下。”

思月连忙摆手，“刘奶奶，我只收家教费，其他的我不能收，我只是做了本分，你们不需要多付钱。”

申母不听，坚持要把钱塞进她的手里，“别推了，快拿着。你把晴晴教得那么好，这是我们心甘情愿给你的，你尽管拿就是了。”

晴晴循声走出房间，看见她们两人像太极推手一样，“你们干什么？”

申母停了下来，思月趁这机会把多出来的钱放回申母手上，“刘奶奶，家教费我收下了，但其他的我真不能要。”

她朝晴晴问：“做完卷子了？我去看看。”

申母的手还停在半空，想不到现在还有这种年轻人。之前请回来的两个家教老师，面对这些小恩小惠是来者不拒的。她们对晴晴，除了普通的师生之情，还带些不应有的对学生的顺从与讨好。这一点申文亮很快就感觉出来，尽管他平时不常在家。林老师工作出色，晴晴非常喜欢她，而且她从不套晴晴的话，从不打听他们的家事，这点很重要。今晚晴晴在林老师面前说起了妈妈，申母感觉很心疼。她也很喜欢儿媳张美然，把她当做自己的亲闺女的一样。可意外说来就来，毫无征兆，当时晴晴还三岁不到。申母很压抑，话憋在心中不吐不快，于是再次蹑手蹑脚走到申晴房间打开门。思月见她探头进来，会意有事找她。晴晴在专心做题，于是她轻手轻脚站起来走了出去。申母拉着她的手，徐徐道：“林老师，晴晴的学习有很大进步，这主要是你的功劳。晴晴这孩子很可怜的。”

申母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思月暗暗吃惊，轻声说：“晴晴的进步主要靠她自己，还有家长的配合，我一个人的作用其实有限的。”

申母语气凝重，“林老师，我看得出来，你用心对晴晴，真心为她好，除了学习上，在平时生活中，你也给她做了很好的榜样。她经常把你的话放在嘴边，说什么‘要自由，先自觉’，现在自己会去盛饭、洗澡、自觉做作业、读书，我现在很欣慰。她三岁不到就没了妈妈，爸爸忙于工作，我又力不从心，幸亏有你在。”

思月默默听着。有些疑问留在心中一段时间了：做家教以来从没有见过申先生的妻子，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怎么能缺少女主人呢？可这从申先生一家人的言行中，就当家里没了女主人一样。思月也好奇过，但打听女主人的去向，是个令人鄙视的小动作。而且，这都是申先生家的私事，她不该去打听。一想到这点，她就告诫自己：“林思月，你是家教老师，不是狗仔队！”

申母面容越凄然，开口似有千斤重，“我儿媳美然她、她不幸出了车祸，那晚文亮还没赶到医院她就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我知道，她最舍不得的就是文亮，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晴晴。唉，美然是个好儿媳，我待她比待文亮还亲。”

“文亮为减轻伤痛，没日没夜地工作；晴晴当时年纪小，还不懂事，经常哭闹着要找妈妈，我只好哄她说妈妈上天摘星星摘月亮了。现在她渐渐长大，心里知道妈妈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思月也完全沉浸在悲伤中，半晌才回过神来，“晴晴是个坚强的孩子，有家里人的支持和爱护，她会度过这一关，她会长大的。”

申母用手指擦去眼泪，“希望如此。我已经一把年纪，也没什么心愿，只希望老天爷能保佑晴晴和她爸爸，别再让他们受到伤害了。”

思月搂住申母的胳膊，柔声安慰说：“会的，晴晴的妈妈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他们。”

晴晴缩着身子靠在走廊边上，耳朵贴着墙，双眼噙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