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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设计人,设计到他头上,以木奕珩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寻些利息回来怎肯罢休。
唐逸咬牙切齿,来来回回骂他“卑鄙无耻”,待骂得累了,才悲从中来问道“你是特地来瞧我笑话的吗木奕珩,你以为我会巴结你,讨好你,求你替我与衙门说好话你小瞧了我唐逸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受你施舍”
木奕珩漫不经心地笑道“甚好,木某亦十分佩服唐兄的骨气。再说,唐兄在宏光寺内,已付过报酬了,来日我会为唐兄在世人面前多多推崇唐兄的才气,说不定将来指着这一技能,还能赚个盆满钵满,再旺唐家。”
他低笑了两声,忽对旁边候着的狱卒道“好了,现在可以提审人犯,请刘大人为我做主了。”
牢门被打开,唐逸满面狐疑地被人扭住手臂推搡出来,他意识到什么,面色变得越难看,“木奕珩,你做了什么你害我,你要害我”
木奕珩坐在椅中,随手掸了掸靴子上的浮灰“唐兄未免说得太难听了,如何是我害唐兄只是木某就此不见了传家宝物,许多姓唐的都有嫌疑,自是要请衙门替木某审一审的。”
“你、你冤我偷盗你好生卑鄙木奕珩,别叫你落在我手里,今日之辱,我唐逸永不敢忘”
木奕珩随口吹了串口哨,从牢中漫步出来,钟晴候在外头,一见他出来,就扑上前跪在他身前哀求“木爷,还求您瞧在我家郎君素来与您亲厚,救一救他吧他从小养尊处优,如何受得牢狱之苦您能一句话叫官府把大嫂孟氏放了,定也能救我家郎君的对不对”
木奕珩蹙眉瞥了眼自己被她眼泪打湿的衣摆,伸手一提,抓住钟晴的后领将她挥开。
黯淡的夜色中,他居高临下的模样有些阴冷,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那片丝帕就被无情丢弃在钟晴面前。她听见他十分嫌弃厌恶地说道“凭你也敢来拦一拦小爷,你算什么东西,滚”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唐家里里外外灯火通明。自打孟氏从牢里出来就生了大病,一开始只当是寻常风寒之症,哪知堪堪两日,竟病如山倒,咳得惊心动魄。唐健详细一问,才知原来与她同牢的女囚害了痨病,一时唐家无人不惊,唐太太与胡太太私下商量,将孟氏迁往郊外庄子上暂住。这关节孟氏如何肯走她多年苦心经营,为丈夫和子女挣下偌大一笔家业,如今诸般秘辛俱被查出,已被唐老太太彻底厌弃,如今掌家之权已移交三房,若她就此迁出,焉知还会不会有机会重回府里。她不敢赌,也赌不起,她和林云暖不同,她有子有女,不能不替他们打算
孟氏趁唐健不察,拖着病躯就往上房求情,唐老太太正因林云暖被掳劫之事与胡太太、高氏等人商议,“不能生也罢了,如今名节蒙尘,如何还能容她一纸休书却也太便宜她了,以她的性子,没皮没脸必然不肯自尽,依我看,不如扭送她回乡下族中,按旧乡例沉了塘吧,也免我儿为她损了名声”
高氏犹豫道“可我们与乡里那支族亲早已不来往了,四弟妹失踪一事也还存疑,适才香芜巷那边不是报信过来,说四弟妹中途趁乱逃回,并不曾受辱”
胡太太推了她一把,朝唐老太太方向努努嘴,示意她别为林云暖的事惹太太怒,高氏住了口,心里升起兔死狐悲之感,多年夫妻婆媳,一件显而易见的陷害就能断了人的活路,什么亲情爱情,原来如此不值一提。
孟氏何尝不是同样心思,她谋林氏产业是一回事,却也从没想过要置林氏于死地。她想到老太太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做过的阴鸷事,如今她已彻底失了人心,沦为云州人人喊打的卑鄙妇人,老太太怎可能还信任她、为她出头单是因她过去的事害唐健被审问了几回,在唐老太太心目中,她就已成了不可饶恕的罪人。
孟氏顿住步子,强忍住那令人抓心挠肺的咳意,她转回头,趁人不备,悄悄从角门出去。
林云暖一夜不曾安睡,与林太太哭哭诉诉这一夜,听闻孟氏到访,十分诧异,待洗过脸出来,陡然见到孟氏可怖的面色和未曾止过的咳嗽,下意识退后了三步。
孟氏苦笑了下,没有执意靠近,她打量屋中陈设,十分感慨“你倒清闲,林家果然阔绰,连别院也建得这样华丽。”
与她,林云暖没什么可寒暄的,“大嫂来寻我,也是来问我不贞之罪的”
孟氏哑然失笑,狠狠咳了一通,直起虚软的身子蹲身下去“我是来求你的。”
“从前是我不好,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眼红你丰厚的嫁妆,背后谋你的钱财。如今我这模样,你瞧见了,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敢有怨。我知道我今日事败,是你在背后筹谋,也合该我落得如此下场,四弟妹,只是我还有儿女,他们都还年幼,我不能撇下他们不顾,你给我一条活路我愿私下里将银钱都给你,只求你在人前替我遮掩,便说这些事我不曾做过”
林云暖冷冷一笑“你是否做过,不是我一家之言就可抹去,官府里审出这些内情,有人证物证做据,再说,我凭什么要以德报怨大嫂,你当年谋算我的时候,却怎不想,该替你的子女积德修福”
孟氏无力地跪了下去,她捂住胸口,艰难地喘息“如今我声名尽毁、身染沉疴,婆母已决心弃我不顾,大爷自来孝顺,从不违逆母命,我要活下去,要瞧着我的儿女长大成人,子进他才周岁,我怎么忍心撒手四弟妹,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的,钱财,你们林家有的是我另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瞧在我这份心意上,救我一救求求你了四弟妹,我再如何不好,当年你与唐逸成婚,我也曾尽过心的,你初来唐家那两年,我也曾真心相待过”
孟氏咳得连哭都不畅,林云暖瞧着昔日风光无限的高门宗妇,如今畏缩一团跪地哭求,心中也不是不曾动容。这就是身为唐家媳妇的命啊,到了生死关头,求助丈夫无用,宁可舍了尊严来求昔日宿敌。唐健道貌岸然,这些年与孟氏琴瑟和鸣,是出了名的好夫妻,可孟氏一句“大爷自来孝顺,从不违逆母命”又暗藏了多少为人妻子的心酸苦楚。
孟氏有今日,是她和三婶背后筹谋,一来要求个公道,二来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孟氏既肯,自比她自己提出要好得多。
她终是叹了一声,“你先起来。”
孟氏说话极为吃力,好容易将得来的消息说了“婆母与胡太太等人算计,要将你骗回府去,然后送回乡下族中,行旧乡例将你沉塘你且记得,千万不要回去,千万不要独自出门”
“奶奶,门外有个叫张勇的,说是奉主人之名来找您。”晚霞进门回报,神色颇为复杂。自打孟氏事败,怕是没几个有正义感的能和孟氏假意言欢。
林云暖便与孟氏商议“你且先回去”
人到了院外,见一粗壮汉子手里牵着绳索,后头绑了四个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男子,张勇抱拳道“奉家主人之命,将这四人交与夫人。”
林云暖细瞧那四个被绑缚的人,其中两个,不正是当日马车中迷晕她的而另外两个,竟也是熟面孔,是从前在唐逸身边服侍,后来遣在流萤小筑服侍钟晴的。
林云暖试探问道“敢问你家主人,可是木爷”
张勇咧嘴一笑“正是,原本主人不许我说来着。主人说了,夫人蒙受冤屈,要保名声不损,只管拿住这四人去官府投案便是,这四个小人已料理过了,没一个敢偷奸耍滑不说实话的,夫人只管放心去告,准叫那幕后之人吃不了兜着走”
木奕珩为她所累,涉入此事,不仅替她遮掩,还费心拿住行凶之人证她清白,可他分明说,此生不愿再见。林云暖朝宏光寺方向施了一礼,又厚赏张勇“多谢木爷,多谢张爷。”
唐逸如今被关押在普通牢房中,周围尽是些偷鸡摸狗调戏妇女被关进来的,闻知新来的这位细皮嫩肉的俊俏公子便是那城里传言“醉酒行凶,仗势欺人,调戏”的才子唐逸,纷纷凑上前来,奚落者有之,辱骂者有之,眼红逞凶者有之,唐逸一言不靠在角落里,对那些下流难听的词句充耳不闻,心里想的只是木奕珩林云暖抱在一起的样子,他无声的舔舐着心内汩汩冒出血流的口子,他必须不断的诅咒这对欺他辱他的狗男女,才能稍稍纾解半分那蚀骨灼心的疼。
林云暖就在这时来了。
唐逸被带出牢室,来到一间窄小的隔间,她身旁跪着四个人,各个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她坐在椅上,见他来,并未起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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