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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一旁那士兵不由得覷了他一眼,大約也很驚訝於他竟敢拂這人的意的勇氣。
赫連姝卻只盯了他片刻,忽地上前一步,一把將他扛起來,在他的驚叫聲中,將他丟到車上。
崔冉摔進那在金銀財寶中騰出的一個小小空缺里,一時沒敢出聲。
就見她站在他跟前,驀地輕笑了一下,透著幾分邪氣,「讓你坐,你就坐。不是很想做本王的男人嗎?那好歹也得讓你沾點好處,是吧。」
第5章5.飲雪天南(五)討她幾分歡心,又何妨……
隊伍再次停下來的時候,是在傍晚時分。
北涼人尋了一片地勢開闊處,鄰著另一條河,比白天途經的那條更大,的確很適合安營紮寨。
放眼所見的士兵大多忙碌,抱著紮營所用的東西,或是木柴鍋碗一類,來回穿梭,但臉上又都透著即將能夠歇息的輕鬆,間或也有說笑打罵的,甚是喧鬧。
駕車的是個老兵,大約這些事情已經用不上她動手,她一時無事,就倚在車前面和崔冉閒話。
「你這個模樣,像是不行啊。」她瞧著他身上半干不乾的衣裳道,「一會兒病了,難辦得很。」
崔冉縮在車上,無力地打了個顫。
這半日下來,他倒是有些懊悔了。濕透了河水的衣裳層層疊疊,堆在身上,哪怕今天日頭尚好,到這會兒也一件都沒有晾乾,經風一吹,反倒是源源不斷地將他身上的熱氣帶走了。
此刻夕陽落在他身上,他都沒有感受到絲毫暖意,只覺得身子凍得又木又僵,頭已經微微地疼起來。
他一直坐著的地方,身下的車板已經被洇了一灘水跡,一旁的箱子上也沾了些。
他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抱歉,將你的車弄濕了。」
這些被押解的陳國男子,對北涼軍隊向來是既畏懼,又厭惡,尤其是一些性情嚴謹,自矜出身的貴族,哪怕是被打罵欺辱的時候,都不肯露出半分軟態來,仍要義正言辭斥責她們,平日也多譏謔不忿,並以之為氣節。
乍然遇見他這樣和氣說話的,對面倒是願意和他多話幾句。
「車板子濕了倒不打緊,過兩天太陽一曬,任它什麼也幹了。」那士兵打量他一眼,「倒是你這小郎君,快要入冬的天氣,濕成這副模樣,再讓風一吹,怕是身子都不想要了。」
崔冉讓她一說,自己也有些怕起來,只是這時候悔也沒有用了,低了低頭,亦無話可說。
對方覷著他,輕嘆了一口氣。
「你不必怕我,我的大兒子,和你差不多年紀,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她道,「我也看得出來,咱們殿下看得起你。」
崔冉越發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赫連姝對他,便稱作是看得起嗎?
這士兵仍在問,帶著兩分小心,「但是,你是怎麼惹著殿下了,怎的大冷天裡,弄了一身水。殿下生這樣大的氣?」
他陡然語塞,耳根子止不住地紅起來。
原來對方竟以為,是他惹怒了赫連姝,她為施懲戒,才將他弄成這樣?
他倒也沒有想將這事冤在她身上,但又決計沒有臉面承認,是自己犯傻想清洗衣裳,又沒有可換穿的,才落到這樣地步。
於是只支吾了兩聲,語焉不詳,「不,不是。」
對方只當他是羞,不願讓人細問,也便將這一節揭過了,卻並沒有放棄勸解他。
「咱們殿下性子是不錯的,只要你順著她的脾氣,不與她生事,她也不會薄待了你。」她道,「既是她看得起你,你便主動些,討她幾分歡心,又何妨?」
崔冉怔了怔,想起那人一刀將她自己的士兵當胸穿透的場面,不由對「性子不錯」這個說法深表懷疑。
面前這老兵還在說:「我也是瞧你年紀輕,才多話幾句。我知道你是陳國人,這一路過來得苦,但不論心裡頭怎樣想,眼下的日子才是頂要緊的,要是能讓自個兒好過兩分,為什麼梗著脖子呢,對吧?」
他沉默了一小會兒,抬起頭來去看近旁的軍帳。
軍隊紮營是有講究的,須得是大營圍小營,軍職低的在外圍拱衛,地位越高的越往裡頭去,要再往細里論,各個帳篷之間的排列,相隔距離,都有說法,但這些他便看不明白了。
此刻放眼望去,只見士兵一片忙碌,各司其職,營帳已經搭建得七七八八,帳篷一立起來,視線就更受阻,看不清個所以然,只瞧見一片高低錯落的帳頂。
赫連姝作為主將,這支隊伍的領,所居之處應當是在營帳的最中心。
他向那壓根看不見的地方望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我該怎麼……討她歡心?」
那士兵就「嗐」了一聲。
「你一個男兒家,心思怎的還不如我這個女人活絡。便直接往她帳子裡去唄,多露些笑模樣,同她軟聲軟氣說幾句話,再往後的事你也都明白。」
崔冉在她這種無須多言的語氣里,忽地打了個顫,覺得隨著太陽漸漸落下去,身上半濕不乾的衣裳更冷了。
「不是我要嚇唬你,」面前那人道,「從此地到白龍城,還有千里,如今的天氣已經冷了,再往前的路就更難走了,且能凍掉耳朵。你們這些柔柔弱弱的男人,恐怕一半都活不下來。」
她瞧著他,像是真心相告:「伺候好了殿下,沒準就能活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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