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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在的值房并未烧地龙,室内空空只留了床薄被,在这深秋里寒意逼人,可他却仿佛浑然未觉,姿态闲适地捡起那本书来,伴着一壶清茶继续看下去。
誉王被内侍领着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副场景。
他摇摇头坐下道:“现在外面乱成一片,方柏一口咬定你有罪,朝中为了你的事分成两派争论不休,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忧心,还能坐这儿看书。”
沈心驰将书页放下,笑道:“刑部和都察院的人都来问过话了,怎么还要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
誉王瞪着眼道:“他们是为了查案,本王可是真心记挂你的安危。”
沈心驰摸了摸冰冷的茶壶,道:“多谢王爷关心,可惜这里只有冷茶不便待客,要不我让他们送壶热茶进来?”
誉王哪有心思喝茶,身体靠过去压低了声问:“你现在到底有何打算,可有本王能为你办的事?”
沈心驰叹了口气道:“我日日呆在这里,什么人也见不着,能有什么打算呢?无非盼着陛下能早日查明真相,清者自清罢了。”
誉王眯眼看他,很难相信沈心驰会说出清者自清这种屁话。
他想了想,继续道:“你放心,皇兄那边自是信你的。方柏这次咬着你不放,极可能是受郑荣的指派,可他们手上的证据也并不充足,无非就是你崇州求学时,受过那些前朝余党的资助。这些,你可有解释?”
沈心驰道:“我在崇州时,确实受过一些资助,大多数当地乡绅大族,至于他们背后的身份,我又如何能分辨?”
誉王觉得有理,眼眸一抬,突然又问道:“那何婉呢,她到底是不是你的母亲?”
沈心驰神色一肃:“王爷这话问得蹊跷,她自然是我的母亲,无论她出身如何,对我都是尽心教养,当初是她找到一家富户做奶娘后来又四处做工,才让我没被饿死还能安心求学。我对她十分敬重,亦是感激涕零。”
誉王摸了摸下巴道:“那为何何婉的家人咬定她在二十年已经死在了侯府,据说他们正在上京途中,还带着一样当年的证据。”
他说这话时,一直观察着沈心驰的神色,可他面色如常,回道:“那是他们侯府的事,同我娘亲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二十年来,她的生死境遇,难道没人比我更清楚吗?”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合情合理,毫无可挑剔之处。
誉王哂哂一笑,道:“看来你真是胸有成竹,毫不担心那些罪名了。可那方柏是都察院御史,大好的前程,能让他押上身家性命上书请奏,说明他们这次是抱着一击必中的心,所谋划的必定不止我们所看到的这些。郑荣如今执掌内阁,他妹妹宁妃又是宫里的宠妃,可用的人、可做的事不知有多少,你真有信心能逃脱的了?”
沈心驰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道:“我着急或不着急,都改变不了他们要做的事,不如就在这里喝茶听风,等云开雾散。”
誉王十分无语,就在宫里住了两天,弄得跟得道成仙了一样,再住上几日只怕就要剃度出家了。
他存心想给他找点不痛快,眼珠一转道:“沈兄离家两日,可知道家中巨变?”
果然看见这人神情微微一变,倾身问道:“她怎么了?”
誉王在心中“嘿嘿”一笑,面上却露出怜惜神色:“可怜苏娘子,刚新婚就碰到这样的大事。孤身一人还要受侯府内外搓磨,据说她日日以泪洗面,吃不下睡不着,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沈心驰皱眉看着他,随即淡淡丢下一句:“她不会。”
誉王没想到框不到他,摸了摸下巴道:“幸好你们侯府旁边还住着位徐将军,他可是有情有义之人,据说他日日守在墙边安慰,生怕夫人胡思乱想。还守在侯府门口,想保护夫人的安危,实在是可歌可泣,令人动容。”
沈心驰脸色难看起来,瞪着他道:“王爷这口才不去说书实在可惜。”
誉王知道他不信,但是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泰然自若的气度,忍不住就想偷笑,能看到这人变脸,还是很舒爽的一件事。
这时,一名内侍推门而入,进来微躬了身道:“方柏方大人想见沈大人,说有重要的话要同沈大人说。”
这内侍叫做曹远,品级不低,是司礼监的主管,平日就协助元德帝处理些内务。
沈心驰想了想,立即应下起身站起,看得誉王一惊道:“你真要去见他啊?刚才还说了,他们必定留有后手,还不提防着点。”
沈心驰边将衣摆上的褶皱按平,边笑着道:“这里是皇宫内庭,他一个文官,能对我做出什么事,王爷也莫要太过草木皆兵。”
誉王瞪眼,合着还是他想多了。
见他这般也懒得再理,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心驰跟着曹远走到方柏所在的值房门口,进门前问了句:“公公可要一起进去?”
曹远笑着道:“方大人特意交代了,是有话单独要同您说。沈大人放心,这里禁卫森严,里面就方大人一人,也没有任何武器,绝对不会有安全之虞。”
沈心驰知道他是听了方才誉王的话,怕自己被吓得不敢进去了,笑着道:“公公多虑了,只是怕公公有事要查问,既然如此,我便进去了。”
然后他负手而入,曹远规矩地守在外面,只大约半个时辰,沈心驰就走了出来,看见他远远站在回廊上,便朝他招手道,“公公送我一同回房吧。”
曹远见他神色如常,想必未同里面的人争执,但沈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大架子,这么几步路还得自己去接。
于是他走过去,又陪着沈心驰往回房的路上走,谁知两人刚拐了两个弯,一个侍卫急冲冲追上来,他满头都是汗,看了眼沈心驰目光游移,小声对曹远说了句话。
曹远听得大惊,没忍住喊出声:“什么?你说方大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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