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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悄然无声,马蹄踏地,打破寂静。车上挂着个大灯笼,摇摇晃晃,丫鬟轻挑窗幔,往外看了一眼,见天上星空万里,又慢慢放下来,不敢闹出声响。
这里是城西周边的东榆林巷,有些偏僻,但距灵佛寺不远。
庄怀菁手肘搭着黄花梨木方桌,葱白的指尖微蜷,抵住额头,闭眼小憩。马车顶两边垂福字流苏,车壁用料结实,挡住外边的杂音。
丫鬟忍不住道:“大小姐,今日不回相府吗”
她家小姐见到太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时便在马车中沉默了许久,入夜之后才从灵佛寺后山出来,现在后边还跟着两个太子的侍卫。
庄怀菁缓缓睁眼,长乌黑,恰及纤细的腰肢,她轻道:“天色已晚,回府耽搁太多时间。”
太子既已经下令,侍卫定不会抗命。
她没回庄家,但已经能猜到他们明早就会把庄家围得水泄不通。庄家现在正是水深火热,庄夫人郁结于心,经不起这样的闹腾。
能不能撤,靠她本事。
凝水涧的张妈妈看得不错,庄怀菁确实已非完璧,且已有过几次,几次皆是太子,为的庄家。
庄丞相下狱没多久就转到了太子手上,彼时情况紧急,皇宫侍卫里一层外一层围庄家,森然严肃,母亲那时重病不起,急需用药。她求人无果,冒着巨大的风险,找到了太子。
马夫手拉缰绳,马车缓缓停下,他朝里问道:“小姐,应当是这儿。”
庄怀菁白皙的手微掀帘幔,清眸望向外边,看见宅院面前的小厮,轻声道:“是这。”
丫鬟弯腰朝前走,推开马车门,她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疑惑,心想相府在这边有宅子吗。
眼前种几棵垂杨柳,嫩绿的枝条随风轻扬,旁边宅子占地很大,外表倒朴实无华。台阶打扫得干净,大门紧闭,檐角挂明亮红灯笼,柱子直立,两个守门的小厮站在门口。
庄怀菁脚踩四脚圆凳,白皙的玉手扶马车旁沿,开口道:“今日惹怒殿下,怕生事端,今晚先在这边歇下来。我再想想法子,你们呆在房间不要到处乱走,以防闹出大事。”
她语气平淡,说到惹怒二字竟也没什么变化,倒是马夫和丫鬟吓得不轻。
那两个守门小厮见有马车过来,互相对视一眼,皆是迷茫,不知谁大晚上会到这。见到庄怀菁后,才猛然悟过来,提起红烛灯笼过来接人。
这位庄家大小姐从前未曾到过这时便提前有人透了消息,吩咐不得冒犯。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请自来,但太子没因此犯过怒。
他们走到跟前,听见她这话后愣了小会,随后改了话头,道:“有人传了小姐要来这儿消息,奴才就在这守着了。”
但他们并不像是知道她要过来的样子。
或许太子没提过这件事。
庄怀菁的手微微用力,过了会才颔。
她身上的襦裙绣若绽白菊,垂下的系带飘然似仙,精致面庞未多施粉黛,隐隐深夜看不清人影。
这间宅子其实是太子的,她费了好些心思才查到。太子不常宿在东宫内,这间屋宅是他私下的住处。
那时的他是要说清在凝水涧那晚的事,所以允人领她进去。
他大抵没想到自己会再次故技重施,她来过几次,出来接人的小厮都认得她。
太子喜乐舞,她舞技绝佳,琴乐尤擅。本以为太子会好这方面,也想借此求得些许好处,谁知他一句话都没提过。
庄怀菁那时身子刚破,才知道男人是什么样,床榻作响,身子颤得不行,床单起了许多皱痕,她便也没力气再提这种。
纵使失了身子,结果却还是好的,庄夫人的病至今未痊愈,但也不像起初那样浑浑噩噩。
她这才觉心中没想象的那样难受。
为达目的,使些手段总是应该的。
陶临风来京对她帮助很大,他和庄怀菁来往隐蔽,底下人不受侍卫监视,可以做的事比她要容易得多。
庄丞相从不让她接触这些事,最开始的时候,她连庄府埋下的暗桩在哪儿都不知道,能做到现在这步,庄怀菁已牺牲太多。
家里无一人能担事,胞弟庶妹不是太小就是性子怯懦,压在肩上的重担让她喘不过气。
庄怀菁被丫鬟轻搀下了马车,她手紧紧攥住丫鬟的手臂,袖口绣花瓣状。院内影壁刻月下竹林图,漆黑的环境下有种森严的寂静,庭院打扫干净,旁侧有荷花大缸。
领头小厮抬手招了两个人,把丫鬟和马夫领了下去。
丫鬟起初要跟着庄怀菁,说道:“归筑姐姐让奴婢伺候您。”
庄怀菁很少带自己的贴身丫鬟出来,京城世家的熟人太多,不少人都知道她的丫鬟长什么样。
那小厮拦住丫鬟道:“这位姑娘累了一天,还是先下去歇着好。”
他又恭敬转头,朝庄怀菁道:“大小姐,这边请。”
庄怀菁的表情看不清楚,她对这丫鬟说:“下去吧。”
丫鬟只得随人下去。
小厮恭敬低头,手中的灯笼拿得稳当,光亮淡淡。
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失了礼数。
这间宅院分为两处,出了后厅堂门,直接就转进曲折弯曲的回廊,其上挂灯笼,照亮回廊,形状奇特的假山在湖中心,湖水静静流动,不时有鱼儿跳动,溅出水花。
小厮在一间屋子前停下,里面亮着烛火,他推开镂雕玉兰纹隔扇门,对庄怀菁做了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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