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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雁依眼看着他,眼神清澈道:“堂妹希望用这张认罪状换来她表兄的自由,我却只想坐实了他的罪名,让他获得惩罚。”
“王爷,我这么做,是否睚眦必报,丝毫不顾姐妹情分呢?”
她问得认真,秦牧原回答得更认真,毫不犹豫道:“你做得对。不必顾虑,你做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哪怕我做错了?”
“哪怕你做错了。”
卢雁依胸中情绪激荡,酸涩难言,使劲眨了眨眼,努力逼回眼底的湿意。一双明眸被水洗过,如湖水般澄澈明亮,动人心弦。
她不敢想象,是怎样的情意,才会让人们眼里冷酷无情的他,毫无原则地护着自己?一如前世,他明明知道是崔太后设下的陷阱,却不远万里赶回来,甘愿陪自己共赴黄泉。
“怎么了?”
醇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秦牧原伸手,轻轻触碰她浓密纤长的睫毛。一滴泪在指尖凝结,晶莹剔透。
卢雁依仰着脸,注视着这张令满京城贵女魂萦梦牵的脸,语气微微有些哽咽:“王爷,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做了什么吗?不过是儿时偶然为之的善意之举罢了。
只不过,对方刚好是秦牧原。若是换了另一名乞儿在街上被人追打,她也会出手相助的。
一碗饭、一份鱼汤、一块平安扣,值得吗?
在赏花宴时,她把那些议论和不屑听得明明白白,就连她自己也认为配不上秦牧原的这片深情。
秦牧原却笑了起来。
很难想象,在他一贯冷肃的面容上,会绽放出这般热烈如夏花般的笑意,直把卢雁依看呆了去。
俊美精致的五官轮廓,因这份笑容而瞬间变得生动又鲜活。如同那高山之巅的冷月来到人间,因她而停驻。
“傻丫头,”秦牧原笑道,“我这辈子都只会对你一个人好。”
他说得很轻松,也并不是什么郑重其事的山盟海誓。卢雁依却知道这是他的一颗真心,是她曾经错失的珍宝。
这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上辈子和秦牧原肌肤之亲的画面。可她和那时的满心畏惧不同,他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点燃她的热情,令她辗转难耐。
从缠绵的梦境中醒来,卢雁依只觉面颊烫、腰膝酥软。
“姑娘可醒了?”梅染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着她净面漱口,道,“四太太打人来,说请您用罢早饭后过去一趟,替十一少爷挑两名伴读。”
卢家的少爷,三岁启蒙,六七岁时入族学读书,卢鸣修也不例外。
到了十岁,除了书童外,还要精挑细选两名身份略低的伴读放在少爷身边。既是玩伴,又是一生的挚友、忠仆。
是极重要的事,贺氏特意让女儿也来,顺便教她一些挑人的法子。
刚走到贺氏院内,只听得“呼”的一声,卢鸣修像颗炮弹一样冲到她跟前,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喊道:“姐姐!”
卢雁依失笑,蹲下身子看着他,问:“怎么啦?玩得一脑门的汗。”
卢鸣修却把小手背到后面,扭捏了两下,道:“母亲要给我挑伴读,我……我不想要!”他才不想要什么伴读,被两个人成天跟着,拘得慌!
只一眼,卢雁依便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我可知道,这次伴读人选里,有曹贵家的大儿子。平日里,你俩不是很要好吗?”
曹贵并非卢家仆人,乃是骁骑卫里的一名普通士卒。两家只隔着一条街,因两人玩得好,曹贵还托人到卢家说项,让儿子也能在卢家族学里念书。
“啊?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姐弟俩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去。心中有了人选,卢鸣修美滋滋地不再排斥,很快就定下两名伴读。
看着卢鸣修精神奕奕地拉着新出炉的玩伴出了门,贺氏扶住额角,头痛道:“鸣儿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成日里舞刀弄棒,诗文是半点记不住。”
想当年,夫妻二人对小儿子寄予厚望,卢宏康翻烂了书本才给他起了“鸣修”二字,可见期望。
“母亲万莫忧心,鸣儿身体康健,正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福分呢!”卢雁依宽慰道。
“罢了,随他去吧!眼下我们四房最重要的,是你的婚事。”贺氏看着女儿问,“虽然两家已换了庚帖,不日便要纳征。为娘仍是要多问一句:这桩亲事,你可甘愿?”
眼看着女儿出落得出花朵一般,卢雁依的婚事就成了贺氏的心病。
高不成、低不就。
门当户对的富足商家,贺氏不愿违了丈夫遗愿。清贵的士大夫家族,又高攀不上,更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晋王前来求娶,的确是未曾想到过的好事,让整个卢府都陷入狂喜中,从未想过有何不妥。
可这几日,贺氏却是回过味来,越想越是觉得这门婚事定得太过轻率。
晋王府和卢家之间,差距何其之大?卢雁依一旦嫁过去,虽说不用伺候公婆,但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卢家莫说撑腰了,连王府的门都需得了允许才能进。
想到晋王的名声,让贺氏愁了好几日,干脆问问女儿自己的意愿。若女儿不愿,她拼了性命也要把这场婚事退掉。
卢雁依拉住母亲的手,轻声问:“在赏花宴上,母亲是见过晋王爷的,您觉得他如何?”
想起当日情景,贺氏犹豫片刻道:“若不是王爷解围,我们卢家恐怕会受到刁难。”
“那就是了。”卢雁依温言道,“先贤云,观其言而察其行,我们不如照做。”
“观其言而察其行吗?”贺氏在心中默默将这几句念了两遍,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没错,无论传言里的晋王是什么样子,他从未对卢府不利,对卢雁依更是百般呵护。
解了贺氏心头忧虑后,卢雁依回到玉芙院里。和往常一般,或读书作画、或练习剑舞、或焚香弹琴。
几日后,卢府门口人声鼎沸,从晋王府里送出来的纳征队伍源源不绝。队头已入了卢府大门,队尾还在晋王府里,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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