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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悲苦地道:&1dquo;娘也知道不该,但真是没法儿了,叫我怎么办?”疼在儿身,痛在娘心,何况是关乎毛毛一辈子的大事?若是此时不治断根,将来落下个癫痫的毛病就是害了一生。之前安保良母子去了药铺求赊,不但未成,反倒受rǔ,只好把吴菁当成救命稻糙了。
安怡叹了口气,只觉得贴身藏着的那陈知善给的二两碎银烫得人受不了。遂一咬牙,暗道这钱本就是陈知善给安大姑娘的,就合该用到安家人身上,至于自己那件事,还是以后再另寻他法吧。但她不敢说真话,不然安家人这么穷困,知道她有钱却不拿出来,而是私藏了这么久,还不知会怎么看她呢,何况安家人似是借钱成了习惯,再把主意打到陈知善一个当不了家,做不了主的少年郎头上去,那叫什么事。
打定主意后,安怡将薛氏拉到一旁,把那小小的旧荷包塞给薛氏:&1dquo;这是我方才和陈知善借的,约莫得有二两银子,先拿去给毛毛买药。”
薛氏立时收了眼泪,道:&1dquo;你和他借的?”
&1dquo;是,我之前想着家里需要钱,就厚着脸皮问他借了。他也没得多少,荷包都搜gan净了。他家里管得严,这已经是倾尽所有了。”安怡想起自己耳朵上还有一对金丁香,看模样是京城紫薇楼出品的,做工十分jīng细,要比外头的寻常金饰贵上许多,就又伸手去取:&1dquo;这个金丁香上头镶着珍珠呢,想必也能换得些银子,能凑多少就先凑着。”
薛氏矛盾地看着那金丁香,目光闪了又闪,十分的犹豫,最终道:&1dquo;不行,不能动它!非是万不得已不能动它,还是先等你爹回来再看看吧。”
安怡听薛氏连接说了三次不行,不由多看了这金丁香两眼。这金丁香看得出是旧物,之前她见这家穷成这样,自己却戴着金丁香,还以为是安大姑娘十分厉害,拼命留下来的,这会儿看来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便追问道:&1dquo;为什么不行?这是死物,可比不得毛毛的病重要。”
薛氏yù言又止,道:&1dquo;总之没到这个地步。”然后就固执地抿紧了嘴,进去寻安老太商量。
(先送上第一更,下午五点继续有加更)
正文第14章家事纷扰(中)
安老太早在屋子里把这母女俩的对话全都听在耳里,见她们进去,耷拉着眼皮轻轻拍着怀里的毛毛,淡淡地道:&1dquo;我都听见了。”
薛氏见她只是说听见了,并不表态,微微有些着急:&1dquo;老太太&he11ip;&he11ip;”
安老太瞅了安怡一眼,讽刺道:&1dquo;居然懂得用脑子了,晓得这人不好求。我先就说过,吴菁再好也不是咱家人,没得日日借钱不还,人家还不厌烦的道理。小孩子都懂的事qíng,你这个出来的官小姐竟然不懂?”
前面那句话是挖苦安怡却赞同安怡说法的,后面这话却是针对薛氏说的,且说得十分重,把平时对薛氏的所有不满和看不惯全都表露了出来。薛氏无言以对,只得羞惭的暗自垂泪。
撇过安老太毒舌不管,她认为不能再厚着脸皮去bī求吴菁这个观点颇让安怡对她高看了几分,觉着老太太也不是除了刁钻蛮横刻薄外就一无是处的。可是自安怡来到这家里,薛氏就一直都无条件地护着她,所以她也不能不管薛氏,任由薛氏被老太太欺负,安怡清清嗓子,道:&1dquo;母亲也是急坏了。”
安老太嗤笑了一声,懒得再说话,心不在焉地转头看向院门,只盼着安保良能寻着法子并归来。
安老太笑声里蕴含的轻蔑太过刺耳,薛氏越苍白沉默,怔怔地看着渐渐黑了的窗子,眼里透出几分死气来。之前婆媳争吵,安老太话里话外都是怪她没养好胎,才叫毛毛早产,才叫毛毛有了这病。若是毛毛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只好把这命给了他&he11ip;&he11ip;
安怡在一旁瞧着,算是把这婆媳二人之间那份浓重的怨气看清楚了七八分。想必当初安老太千方百计娶了薛氏这么个媳妇,是抱了极大希望的,希望出身良好的媳妇能兴家旺家,带着全家走向另一个高度,好在族人面前扬眉吐气。但她选中了薛氏的出身,却没有料到薛氏的xingqíng。
擅长坐在家中读书写字,观花吟诗做女红的薛氏和年轻守寡,以一己之力杀出重围,靠着几亩薄田和两间半烂房子就能给婆婆送终,再把儿子抚养成人中了进士做了官的安老太比起来太过懦弱无能。薛氏不但不能管好家事,拿捏不住小妾,甚至于生儿育女这个为人媳妇的根本也不能好好完成,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却又是早产,还多病。
看这qíng形,毛毛若真有个什么,这家里只怕要出大事,必须得提醒一下安保良,不然就要家破人亡了。安怡默不作声地起了身,悄悄往外。
吉利独自藏在厨房里躲清静,因要省灯油,也不掌灯,就黑乎乎地坐在灶边。见安怡进去寻灯笼,明知灯笼在哪里也不提醒,任由安怡摸了一手灰。安怡寻来寻去寻不着,只得问道:&1dquo;姨娘,灯笼在哪里?”
吉利对着她从来都是没有好气的,冷冷道:&1dquo;我哪知道?姑娘不是能gan得很的么?怎地这种小事也要来问奴?”
这样的当口,她倒有心思来挑衅自己,果然是事不关己。安怡冷笑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1dquo;不知?当真不知?家中急需用钱,想必姨娘年轻貌美还值得几两银子,就不知祖母会不会给姨娘寻个好去处。”真实的qíng形是,妾就是妾,若真走到那一步,安老太定然只求银价高而不管吉利的死活,谁肯出银子就给谁,而娼寮给的价就是最高的。
就着那点残存的暮光,吉利似是看到安怡的白牙闪着冷光,由不得打了个轻颤,冷笑道:&1dquo;大姑娘莫来吓唬奴,奴又没犯错,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太太和老爷怎会莫名就卖了奴?”她虽嘴硬,却里里外外都透着心虚,她明白得很,安老太买她来就是因为安家需要儿子传宗接代,因此也完全可能为了给孙子治病卖了她。
&1dquo;是么?”安怡笑了一笑,回头继续摸灯笼,摸着了灯笼就自行离去,独留吉利一个人在黑暗里。
吉利握紧拳头,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安怡的话自然不假,可若是在卖她之前毛毛就死了呢?以薛氏的身子来说肯定不能再生,安保良这么穷,也不可能再纳妾,那母子俩就都只能盼着自己的肚子鼓起来,自己也就能保住现有的地位,甚至于更高一些!吉利兴奋地猛吸了口气,随即却又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安老太兴许会卖了她将银子去换另一个更年轻体壮的进门!毕竟自己进门五年却无所出。
安怡,你给我等着瞧!你要叫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吉利起身,摸黑用力扒开灶灰,从灶灰最底下取出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小陶罐。
县衙门口挂着的两个纸灯笼散出的光穿透蒙蒙雨雾,把安保良单薄孤独的身影拉得老长,平白给这雨夜添了几分凄冷。
&1dquo;爹爹。”兴许是自己也曾经败得很彻底的缘故,站在墙根下的安怡看着这一幕,不由对这失败潦倒、拼命挣扎的中年男人多了几分同qíng。
安保良抹了把顺着脸颊往下流,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一把,勉qiang朝着安怡笑了一笑:&1dquo;你怎地出来了?”
安怡踮起脚把伞遮在他头上,轻声道:&1dquo;见天黑了爹爹还没回来,不放心,出来接一接。”
奔波许久才借到一两多碎银,心里身上俱都寒的安保良顿时觉得温暖了几分,眼泪夺眶而出。生怕给安怡瞧到,赶紧侧脸悄悄将袖子擦了,嘶声道:&1dquo;天黑下雨的,你一个女孩子出来做什么?吃饭了么?”
安怡假装没看到他的眼泪,摇头道:&1dquo;没吃,祖母和母亲在生气,姨娘也没心思做饭,我看母亲的神qíng有些不对劲,只怕是把弟弟生病的事全怪在自己头上了,有些想不开。爹爹回去后记得好生宽慰娘,也劝劝祖母不要bī得太紧,只要人好好的,总能想到办法,不然这个家可要散了。”
&1dquo;嗯。”安保良忍不住多看了安怡两眼,觉着以往懵懂不知事的女儿突然间就变得聪慧通透了许多,竟似是完全换了个人。
安怡见他不住打量自己,晓得他犯了疑,但当此时,也顾不得遮掩藏拙,转而问起安保良:&1dquo;爹可借着钱了?”
安保良沉默不答,轻轻推开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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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15章家事纷扰(下)
安老太听见声响,忙摸索着点亮了油灯,疾声道:&1dquo;如何?”薛氏也满怀期待地站起身看过来,待看清楚安保良愧疚躲闪的眼神后,婆媳二人都重重地坐了回去。
薛氏忽地打开髻,狠道:&1dquo;剪了这头换钱!”
&1dquo;哼!剪了头能见人?那头能值多少银子呢?你没本事也就算了,还要bī得我儿见不得人?”安老太气呼呼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道:&1dquo;都是讨债鬼!”
安怡把金耳钉递过去:&1dquo;不要吵了,拿这个去换钱吧,兴许熬过这两日去就会有法子了也不一定。”
安老太更怒:&1dquo;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动这金丁香!”
安保良垂着眼道:&1dquo;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咱们家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也许&he11ip;&he11ip;”
也许什么?安怡竖起耳朵正等着听八卦,却见吉利垂着眼走进来,先给安老太和安保良行了个礼,又给薛氏福了一福,低声道:&1dquo;老太太,老爷,太太,贱妾进门时老太太给了股银簪,太太给了只银钗,算起来得有一两多银子重,本是想留着将来送终用的,现下家里既是急需,贱妾就先拿出来用,还望太太不要嫌少。”
安老太等人顿时大为吃惊,随即安保良和安老太眼里都露出了感动和意外,薛氏则默默地垂了眼。吉利看到他母子二人的反应,挑衅地朝安怡瞥了一眼,安保良的xing子她知道,最是重qíng重义,经她做了这一折,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卖她了。而她,不过是把明面上的那点子钱拿出来而已。想来将来家境稍许宽裕些,安保良定会加倍还她。所以安怡母女这一场是输定了。
安怡收到吉利挑衅的目光,不气反笑。好聪明的吉利,一两多银子就解决了自身的危机,还令得安老太母子感激涕零,难怪得从前安大姑娘会被她算计得爹不亲祖母不爱的。
吉利见安怡反倒笑了,一时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又见薛氏迟迟不来接银钗和银簪,就蹙起眉头哀哀切切地道:&1dquo;太太不接贱妾的银子,莫非是嫌少么?”
毛毛吃一顿药便要让夫君、婆婆的心向这狡诈恶毒的妇人偏一大截,再不会有比这女人更会算计的了。薛氏自不会相信吉利是好心,只看着吉利手里的银簪银钗,恶心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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