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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弑君,无疑是违背礼法,且会被人唾骂的,而太史在史书中写&1dquo;崔杼弑其君”,显然叫崔杼不满,要求改写无果后,崔杼杀掉了太史。

  太史这类的官职序数世袭,太史死后,其弟如同兄长一般,在史书中写&1dquo;崔杼弑其君”,随即被杀,再立太史,仍旧不肯改写事实,复又被杀,崔杼连杀太史兄弟三人,仍旧未能改变史书中的记载,最后,这则故事被记入《左转》,流传了下来。

  皇帝提起这个典故,显然别有深意,原本就不好回答的问题里,多了一层犀利到无以言表的意味。

  朕也做了悖逆之事,你觉得有哪里不妥当吗?

  朕也该如同崔杼一样,被记入史书,万世唾骂吗?

  正值深秋,空气凛冽,弘文馆内炭火燃得不算热,钟意背上却生了汗意,心中也似压了巨石,几乎喘不上气来。

  魏徵见她如此,也觉可怜,躬身一礼,劝道:&1dquo;居士年轻,当年之事又未亲历,如何能有见地&he11ip;&he11ip;”

  皇帝一代雄主,既有决断,岂会容人违逆,他看眼魏徵,语气轻缓,意似雷霆:&1dquo;玄成昔年曾是太子洗马,想必很有见地了?”

  魏徵倏然汗下,低头不语。

  &1dquo;居士,”皇帝转向钟意,好整以暇道:&1dquo;朕在等你回话。”

  钟意抿紧嘴唇,半晌,方才道:&1dquo;请陛下恕我大不敬之罪,方才敢说。”

  皇帝眉头一动,有些讶异:&1dquo;讲。”

  &1dquo;陛下开未有之先例,颠倒纲常,大不吉也,”钟意定了心,一字字道:&1dquo;我恐李唐江山,他日有骨肉离散,分崩离析之虞也。”

  皇帝面上原还带笑,现下却倏然冷了,那目光锋利如刃,似乎能将世间一切斩除。

  魏徵与内侍总管刑光皆侍立身后,闻言齐齐变色,有些担忧的看钟意一眼,随即垂了眼眸。

  皇帝收了笑意,道:&1dquo;你也觉得,该叫隐王继位才对吗?”

  &1dquo;陛下贤德才能远胜隐王,唯独输了一样,便是长幼秩序,陛下盛德,本朝自然无碍,再过几代,又该如何?”

  话一出口,便无法回头,钟意定了心神,不疾不徐道:&1dquo;嫡长继位,尚且有挑选标准存在,倘若立贤,又该如何择断?诸皇子势必相争,扶持党羽,骨肉倾轧;朝臣之中,也会有人钻营投机,彼此内斗。长此以往,朝局不稳,天下动荡,李唐又当如何?”

  皇帝垂眸看她,目光复杂,却没言语。

  &1dquo;衅萧墙,而后祸延四海,”钟意见他如此,心中便有了七分把握,从容道:&1dquo;我恐陛下之忧,不在外患,而在萧墙之内也。”

  皇帝默然良久,馆内更无人做声,落针可闻,郎官们目露钦佩,连魏徵都面有动容。

  半晌,皇帝直身而坐,以示敬重,面上亦不复有轻慢之意:&1dquo;此国士之言,朕当以国士待之,适才失礼,居士见谅。”

  钟意俯道:&1dquo;陛下谬赞,愧不敢当。”

  魏徵在侧,亦含笑道:&1dquo;陛下惯以国士待人,而人皆以国士报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君臣勠力同心,大唐如何不兴?”

  &1dquo;可惜居士生得女身,又晚生几十年,”他微有惋惜,叹道:&1dquo;不然,或也入得凌烟。”

  皇帝称帝后,缅怀当初一同打天下的文武臣工,便在三清殿旁边建了凌烟,令阎立本绘制二十四位功臣的等人画像,又命褚遂良题字,时常巡幸,魏徵也在其中,位居第四。

  &1dquo;这有什么好惋惜的?”皇帝略经思忖,复又笑道:&1dquo;居士有国士之才,若不能用,反而是朕的过失,先前朕已经赐了正议大夫衔,如今加领侍中,做个女相,却也使得。”

  侍中官名自秦朝始,原为相府传奏,汉朝成为仅次于常侍的天子近臣,此后地位愈尊崇,到了本朝,几乎等同于宰相。

  魏徵原还觉得可惜,听完却猛然变色,躬身直谏道:&1dquo;侍中官居三品,秩同宰辅,怎么能轻易施加于人?更别说居士脱方外,不该与朝堂有所牵扯!”

  钟意也是惊骇,起身推辞,坚决道:&1dquo;我于社稷无功,不过逞口舌之利,万不敢同诸位宰辅并称,请陛下收回成命。”

  &1dquo;只是虚衔而已,并无实权,你们怕什么?”皇帝摆手,看向魏徵,道:&1dquo;玄成,大唐连叫一位国士,得侍中虚衔的气度都没有吗?”

  魏徵讷讷不能言,随即道:&1dquo;朝中已经有两位侍中,如何能再立?陛下如此,却将叔玠等人置于何地?”

  侍中王珪,字叔玠,同魏徵一样,都曾是隐太子建成的属官,因又才干,被皇帝起用,其忠直恪肃,敢于直言,并不逊于魏徵。

  皇帝曾令太常少卿教授宫人音乐,结果却不尽人意,因此想要怪罪太常少卿,王珪认为教授宫人原本就不是太常少卿应做之事,因此处罚,更是于理不合,为此规劝。

  皇帝听罢,勃然大怒:&1dquo;朕视你为心腹,你却因臣属而欺君吗?”

  王珪毫不退让,直言说:&1dquo;臣所言并无私心,陛下是在责备臣的忠直吗?这是陛下有负于臣,并非臣有负于陛下!”

  皇帝默然良久,最终也没有处罚太常少卿。

  现下魏徵提起王珪,也是想要借此,打消掉皇帝再册侍中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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