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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遇袭,令狐文自己的手下伤亡五十来人。阿奴这边李长风和十七受了轻伤,云丹的人死亡四人,重伤六人。本来这天夜里,云丹传消息说会出来,他们大部分人原是跟着沈青娘守在外面的一栋民房里等候消息,大家都没睡,装备整齐,听见令狐文的吼声和铜锣声,知道不妙,纷纷赶到翻墙进来,跟前面进来的刺客正好碰个正着。沈家护卫加上云丹的察武士有四十来人。要不是他们赶来及时,光靠令狐文那些迷迷糊糊匆忙迎战的侍卫们只怕支撑不了太久。
令狐现被抓的都是土匪,有二十六个,居然分两窝。一窝是荣经花滩那边的一个女匪鲍三娘的,鲍三娘腿被砍了一刀,正在治伤,令狐文满佩服她,医官都没给他们用麻药,她一个女流之辈居然咬牙硬挺;还有一个就是那位三只眼新投的的东家,芦山飞仙关的李元亨,那个哼哼唧唧破了肚子哭个不停的小土匪李元通的哥哥,这次被他逃了。李元通没两天就死了,他的肠子被飞爪拉破了几个洞。阿奴看见他满是稚气的脸,觉得很不是滋味。
土匪们说有人花了大钱请他们助阵,原本这样的好事轮不到他们。不过刘畅起兵的时候募兵用了强制手段,大股的土匪不是被剿,就是像碉门的李全一样的被收编。这几年,随着刘畅的势力渐渐西移,对州一带的控制力减弱,乌蛮立国之后,各处部族领蠢蠢欲动,而原本不入流的小土匪渐渐壮大,这些人补充了之前那些土匪留下的权利与地域的真空,鲍三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也是倒霉催的,做哪一行都是亏本,最后向‘行钱’(高利贷的一种,借债人)借了高利贷做起了背行的生意,开张才两月,泸定桥边汉蕃开战,背行被迫关门,她背了一屁股债,老公也气死了。她一咬牙拉着六七个兄弟做起了土匪,据说一手飞镖甩得准头极好。
而李元亨据说专门抢劫过飞仙关一带的马帮,不过这年头连三岩旺丹那样的强人都穷困潦倒,索玛这样的乌蛮奴隶主都财政吃紧,更不要说小股土匪。那些依靠茶叶吃饭的底层老百姓个个穷困潦倒,来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状况也就越来越糟,渐渐的饭都吃不饱,快混不下去了。三天前有人请他们,见到久违的银子,他们眼睛都绿了。这次死的土匪大部分是他的人。
土匪们辨认尸体,认出其中十具不是一伙儿的。这些年,刘畅与刘鹏没有少向对方派刺客。这些尸体的形貌令狐文一眼就可以认出是北地的军人,他觉得自己日后就是卸甲归田了,回家做个仵作也不错。
鲍三娘说他们都不知道这里住的是王爷,否则向天借胆也不敢来。刺客领头的是个刀疤脸,听手下叫他刘大哥,他们有十五个人,个个二三十岁左右,体形剽悍,刀疤脸只说这里住着一个仇家,人多势众,但是很有钱,他们只要仇人性命,事成之后钱财随他们拿。但是路上她曾听到姓刘的刀疤脸吩咐,人杀完后要检查一下有没有一个疤脸少年。
令狐文想,那就是想一箭双雕了。刘仲出现在州的消息老早就流传出去,还是刘畅命令他散布的。只是这批人迟迟不来,他差点想找人扮演刺客算了。这些天自己注意力又全被阿奴转移,几乎酿成大错。他还现自己的手下居然有五个是死在鲍三娘的飞镖之下的,都是一镖毙命,这老娘们端的狠辣,跟阿奴一家子一个德性,问完口供要不要宰了祭拜兄弟们?自从遇见阿奴兄妹,令狐文觉得一股郁气窝在心口很久了,无处作,上次被双胞胎射杀的六个兄弟才刚下葬。偏偏这两人杀不得。
阿奴也现了。因为十七手臂上的伤就是鲍三娘干的,十七说那老娘们的镖又准又快,根本躲不了,要不是被十二踹了一脚,只怕那镖就直奔他心窝了。
她打听了一下鲍三娘的简历,对她很感兴趣。据说她家原本小有资产,她和丈夫先后做过‘打鱼子’(渔业)、‘轱轳子’(赌博营业)、屠夫、米粮店、背行,全部以失败告终。算起来这位大娘从事过捕捞业、零售业、屠宰业、物流业、赌博业,最后‘起棚子’落草为寇。听说她第一桩‘买卖’颇为滑稽,刚刚落草,七八号人对业务很不熟悉,鲍三娘于是把决定权交给了神明,经过插香饮酒、烧‘千张纸’、杀鸡‘看财喜’后,选择了花滩牛栏岩起手抢劫。牛栏岩位置偏僻、地势险要,抢到东西也容易脱身。新鲜出炉的草莽们十分得意,兴致勃勃地埋伏在荒草中,蹲守在大树后,可一连等了好几天,鬼影都没有看到一个,最后遇上个大路不走偏走小路的‘倒霉鬼’,只抢来一袋盐巴。出师不利的土匪们很是沮丧,于是他们决定挪地方做买卖。可是现在马帮抢不着,昔日繁华的茶马道上空无一人,一条线上的土匪们都在嗷嗷待哺。最后鲍三娘干脆改行做‘拉肥猪’(顾名思义,过年时直接抢人家的肥猪)和‘报童子’(拐地主老财的孩子要赎金)。这支土匪才生存下来,渐渐展壮大。
阿奴听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屡败屡战,勇气可嘉,她差的只是运气而已。现在自己正缺一个可以在州绿林说得上话的。她直接找刘畅要人,这两天和沈谦谈判的刘畅正焦头烂额,随手写了张纸条把鲍三娘和手下送给了阿奴。
阿奴这才去见鲍三娘。
这位女匪大约四十来岁,五短身材,方脸粗眉,一双细眯眼精光四射,穿着男子的短袄长裤,缠着白色头巾。现在断了腿,正绑着夹板躺在地上。
这种人喜欢开门见山,阿奴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我能保你和你手下性命,跟我走听我号令如何?”
鲍三娘这两天一直在想自己会被怎样处置,她知道自己杀了令狐文的手下,那个冷冰冰的将军看自己的眼神像看个死人。只是没想到一线生机却来自眼前这个娇嫩的象朵花似的小姑娘。
阿奴干脆透底:“我要建一个马帮,需要一个在川西吃得开的人。”
鲍三娘疑惑:“为什么找我,我的势力也不大。”
“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
鲍三娘还是迟疑:“现在走这条路的马帮都快倒了。”连累他们做土匪也没赚头。
“我有法子,现在给我一句话,行不行?”
鲍三娘更直接:“我不能瞒你,我生意做一次亏一次,没那命。”
“快人快语,我喜欢这样的。”阿奴笑起来,“我早知道了,不用你做生意,只要你做保镖,保证这一路的平安就行。”见她仍然一脸犹豫,阿奴心想这也是个实诚人,其实她完全可以先利用自己脱身,然后再作打算,她却宁愿先说清楚,哪怕眼看性命不保。
她打定主意,将手上那串罗桑给的瑟珠取下来,戴在鲍三娘手上,学着罗桑的口吻说道:“你别看它不起眼,它是吐蕃花教的掌教加持过,我阿爸特特帮我求来的,听说戴着这个可以消灾避祸,延年益寿。这些年我戴着它,几次化险为夷,昨天还刚刚从火里逃生。”
鲍三娘将信将疑,花教掌教是什么东西?旁边一个曾住在汉蕃杂居地的小土匪凑过来:“大姐,这可是个难得的宝贝,花教的掌教在吐蕃是个有名的大和尚,门下信众无数,据说法力无边。这种珠子只有吐蕃贵族才有,贵重的很。”
鲍三娘连忙将瑟珠塞回去:“不行,那这个不就是你阿爸给你的护身符,哪能随便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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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土匪又解释说:“这珠子据说有灵,这位姑娘说给你就给你了,她不能收回去。”
鲍三娘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小姑娘保自己合手下的命不说,还送这个贵重到有钱也没处买的护身珠子给自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果然阿奴笑道:“我也不瞒你,你也不能白白入伙,按规矩一样要交投名状。”
鲍三娘大奇:“你也是土匪?”
阿奴笑起来,也不否认:“自古官匪一家,哪分得清?你的投名状就是李元亨的命。”
鲍三娘默不作声。
阿奴继续说道:“我昨天杀了他的弟弟,总要防他日后报仇。我经常要在这一带活动,这种隐患还是早点除掉的好,你伤好后就去吧。只要成功了,我保你现在的性命和日后的财源滚滚,若是不愿意的话,令狐文会很高兴你的选择。”
这些天,令狐文已经掩饰不住腾腾杀气。
鲍三娘看了周围一圈,手下的伙计们正一脸渴求的看着她,兄弟一场,总不能让他们丢了性命。她一咬牙:“我听你的。”
随后鲍三娘一干人纷纷了毒誓,有的人害怕不够虔诚,阿奴会不管他们,誓言里的报应恶毒之极。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诅咒。
阿奴笑道:“就这样吧。好生筹划,务必死要见尸,查清楚了再来回我,若是我不在,你去磨西的领主府找吐蕃人,就说木草原的阿奴让你来的。”
阿奴和云丹这两天也在看口供,那晚刺客来的蹊跷,他俩总怀疑刘畅做手脚,或者是他们放消息让梁王的人知道刘仲的下落,否则那天怎么那么巧刘畅刚好不在。
阿奴想起那支射到床板上的箭就不寒而栗,位置可真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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