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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被關在無人的帳篷里的是崔宜,在赫連姝身邊衣食不愁的是他,哪怕來日生變,那也是來日的事情。此刻他在這裡哭哭啼啼地耍性子,還像什麼模樣了。
「我也真是的。」他匆忙抹了兩把臉,就要端起笑臉來。
不料崔宜也在此時忽地出聲。
「你對姜才人,是怎樣看?」
他未曾想到,對面會突然有此一問,不由得一時怔住,「什麼?」
崔宜卻仿佛也沒有真要他答的意思,只緩緩道:「他們都道是,他上趕著委身於北涼人,令人不齒得很,可我卻從不這樣想。如今的世道,能活已是十分不易了,既不必去指摘旁人,更不用拿旁人的閒話給自己心裡頭添堵。」
他轉頭望著崔冉,目光沉靜坦蕩,「阿冉,不論你有幾分真心也罷,你終歸是記著,能好好活下去,比什麼都要緊。」
崔冉在他的注視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他這個哥哥,向來是恪守詩書禮教的,從前還在宮中時,便被當作了他們這些皇子的典範。即便是落到了如今的地步,這一路過來,卻也仍是溫和謙遜,與人為善的模樣,從不曾聽他說過旁人是非。
他從未想過,能有一天從他的口中,聽見這樣直白的話。
他兀自怔了半晌,最後從嘴邊拐出來的,卻是一句毫不相干的話。
「那五哥,你呢?」他輕聲問,「爾朱將軍那裡,你又待如何?」
對面聞言,目光卻忽地一顫,片刻前的平靜陡然生了波瀾。
「好端端的,做什麼提她?」他垂下眼去,竟像是匆促躲避著什麼,「這與我有什麼干係。」
崔冉只望著他,不說話。
爾朱雲照拂他,起初是因赫連姝的交代,這不錯,但時至今日,不只他這個局外人,怕是在整個軍營里,也沒有看不明白的人了。爾朱雲又是個頂老實的武將,有心遮掩,也瞞不過誰的。
以崔宜的心思,若說沒有察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他固守著沉默,眼前人就在他的目光中逐漸地不自在起來。
「這不一樣。」
「為什麼?」
「我……」崔宜竟罕見地失了語,良久,才輕嘆了一口氣,「我不但已經成親,且是連孩子都有了的人,又如何能一樣?」
他笑得像是無可奈何,眉目卻溫柔,「你可不能同我比,你年紀還輕,不可委屈了自己。」
落在崔冉眼裡,卻只無端地感到一陣不安。
「你方才還同我說,活下去比什麼都要緊。」他緊盯對方道。
崔宜卻忽地站起身來。
爾朱雲捆他時,替他留的繩子有餘量,他此刻雖不能走動得太遠,起身倒還是無礙的。他面對著崔冉,笑得竟有些明媚,不似平日,雖是溫柔親近,卻總像是一陣風吹便要散了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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